朱先泽气力同施,脸憋的通红,却无法将软剑再往前递出一分一毫,而那刺客抓住时机赤手如闪电般握在剑刃上,一拉一拽,同时右脚朝着朱先泽腰腹侧踹而出,朱先泽匆忙躲避,手中兵刃竟就这样被夺了过去。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刺客夺了兵刃毫不停歇,将软剑掉转过来握在手中,反刺向朱先泽。世子在身法上曾下过苦功,可此时面对的敌人显然比他更强上一个档次,他仅仅支绌了两个回合就脚步紊乱,站立不稳,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剑刃朝自己面门刺来。
“殿下快跑!”一个声音从刺客身后突然响起,竟是福贵冷不丁地扑了上来,他半跪在地上,双臂将刺客的腰腹紧紧勒住,阻住了对方冲向王世子的势头,刺客扭了两下腰竟没能第一时间将福贵给甩脱。
朱先泽只觉得后背冷汗如夜雨般涌出,他虽自幼在王府纪善官的教导下习武,可除了与身边护卫切磋之外,从来没有真正和人比斗过,既缺乏经验,又没有足够的心理素质,当下踉跄地后退四五步,竟然小腿一软倒摔在地,愣是没有抓住福贵给他创造出来的机会逃走。
时机就这样稍纵即逝,刺客一脚侧踢将福贵惨叫着踹飞出老远,同时单手舞出耀眼剑光,反身再次扑向朱先泽。然而就在这时,一支一丈来长的竹竿隔在了刺客与朱先泽之间。而在另一头拎着竹竿颇有些狼狈的正是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的曾寿。他此时已经知道自己远不是这刺客的对手,因此也不再试图和他拼个胜负,而是笔直的将竹竿尖端顶杵在刺客胸口,轻笑着说道:“行了,你虽然厉害,但还是失败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刺客往后看,那些隐在暗处保护朱先泽的王府护卫们正在飞速包抄过来,“你已经没有时间了,不想被抓住的话,还是尽快逃走吧。”
这刺客也当真拿得起放得下,他见事不可为,将夺来的软剑撇在地上,挑了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地纵跃而去。兔起鹘落间便溶于了昏暗的夜色之中,不见了身影。赶来的王府护卫约莫有七八人,其中三人还未站定,就朝着刺客消失的方向追去,其他人则将朱先泽团团围住,用身体将其挡在背后。
“我没事,他没伤着我。”朱先泽已经从慌乱中恢复了过来,他喊道:“你们去看看福贵,他伤着了。还有,曾寿,寿哥儿,你还好吧?。”
曾寿笑着回喊道:“我没事,他也没伤着我。”而另一边,一名护卫将福贵抗在肩上,这位“忠仆”倒是真糟了回重。为首的侍卫对朱先泽禀报道:“现下四周昏暗难以警戒,不知附近是否还有其他刺客蛰伏,世子殿下,还请立刻随我等回府,以免再生变故。”
“好,好,那就先回府吧。”朱先泽这回显然受惊不小,也不再任性,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专业人士的安排。离开之际,他又冲曾寿喊道:“寿哥儿,我看你方才也被那刺客打中了,要不也跟我回王府吧,我那边有郎中,要是你哪里不舒服,可以及时医治。”
曾寿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道:“不必了,我没事。”朱先泽也不再客套,在护卫的簇拥下离开了胡同。曾寿目送他们远去,也回头准备回自己的家,谁知刚迈出一步就倒吸一口凉气,嘴里骂了一句,“艹,真特么痛。”
之前打斗时曾寿硬吃了那刺客一记铁山靠,若是常人毫无防备地挨这一下,胸前肋骨说不定要断上几根,极有可能会伤到肺腑。幸而自曾寿筋骨强健身体结实,又兼体内那稀薄的真气略微缓冲了一下,饶是如此此刻也感到胸口一阵火辣辣地疼痛,站在原地揉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太弱了,太弱了呀。”他在心底呐喊道,“再这么下去活不了几章就得完结了。”
“也不知逍遥谷里有没有法子让我尽快变得强大起来。”他一边想,一边步行回到家中,虽然此刻他无比想要立刻进逍遥谷中一探,但仍压抑住那股冲动,而是像往常那样按部就班的喂猫和练功,等到把吐纳法练了两遍,自忖这两日在体内蓄积的真气应该足够自己在逍遥谷里呆上个把时辰,这才盘腿坐下,坐照入神,来到了虚空中的白雾门户前。
曾寿跨步进去,毫不意外地再次出现在一处被浓雾笼罩的山野间,他按照上次的经验沿着山路往外走,待他从雾中走出时,却陡然发现眼前的景象与上次来时截然不同,眼前没有那个建在山崖上的撮角石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翻涌云海和连绵不绝的山岭峰峦,自己竟然站在了目力所及之地的最高之处,连半空中那轮淡薄的白日都给人一种触手可及的错觉。
“这就是会当凌绝顶的感觉?”饶是曾寿并没罹患恐高症,也耐不住双腿发软,有些站立不稳。于是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让自己缓一缓,这一坐,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等清醒过来时,意识中却多了一段额外的信息。
仿佛有人将方圆百里的景象以大比例缩小制作出一个盆景,又将其塞入了曾寿的脑海,他只觉得这百里山峦已尽入我心中。他瞬息之间便能纵览上下,虽然大部分地界都被浓重的雾霭遮挡,但上至嶙峋峰壁,下至草木虫豸,尽入他眼中,给人一种无比真实之感。
当下整条山脉只有两处并无雾霭笼罩,其一是他所处的千山之巅,而另一处则是隔空数千米之外的一处山崖,山崖上一座石亭坐落于此,而此刻尚有三人位于石亭之处。他在识海中对这三人清晰可见,连他们的对话都尤如恰在耳畔,而对方却对他的存在毫无知悉。
这三人之一便是他所熟悉的杨西伯,亦即是分开没多久的朱先泽,看来之前遭遇的那场刺杀也让他产生了一些危机感,促使这位王孙公子再次来到了逍遥谷。此刻他刚从白雾中走出,冲亭中那位陌生的前辈行了一礼,主动自我介绍道:“在下杨西伯,初来逍遥谷未久,还请二位前辈多加关照。”
“杨西伯?”两人原本正在亭中石桌上对弈,其中一人抬头看了朱先泽一眼,赞了句,“好名号。”便又低头盯着棋盘不再理他,显得有些高冷。
而坐在他对面体型有些宽大的那位则嘿嘿一笑,伸手将朱先泽招呼入亭内,颇为和蔼可亲地问道:“新人?新人好啊,许久没见到新人了。是第一次进逍遥谷吗?”
“算上今日,是第三次。”杨西伯答道。那人笑着答道,“第三次也是新人嘛,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名号是京西叟,这位呢,古押衙,他这人天生话少,也不爱搭理人,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古押衙置若罔闻地又落下一颗棋子,京西叟急了,伸手拦住说道:“嘿,你这人怎么作弊啊,我还没下呢你就连下两粒。”
“聒噪。”古押衙收回棋子冷冷应了一声,京西叟对他的态度毫不介意,落了一子后又转过头对杨西伯说道,“听你的口音,京城人吧?再看你这身装束,家里肯定既富且贵,是哪家的官宦子弟还是王公贵胄?”
“这个……”杨西伯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初次进入逍遥谷的时候,遇到了冯尼前辈,她曾教导我在逍遥谷中最好不要表露出自己真实的身份……”
“嘿,那个老尼姑,还是那么没意思。”京西叟笑骂了一句,又说道:“其实我觉得大家既然都互称同道,又都得到了这处洞天的认可,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敞开来交往多好,就像我一样,从来都不遮掩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才叫君子坦荡荡。”
“是,谁都知道你自称京城商会的大掌柜,但整个京城商会下辖那么些铺子店面,自称大掌柜的没有上千也有七、八百号人,谁知道你是哪一个?”语带讽刺地古押衙破例说了老长一段话。
“哈哈,是哪一个重要吗?”京西叟反问了一句,“你们谁要是想找我,亲自去商会走一趟报上京西叟的名号,绝对能够找到我。”
站在遥远地山巅上偷听这般对话的曾寿心潮奔涌,自己成为逍遥谷的掌控者了?或者,至少掌握了这个神秘洞天的部分权限,那么,自己该如何利用它呢?伪装成一位正在复苏的神灵组织一个定期的聚会?好吧,情况不同不能生搬硬套,还是要从长计议才行。
在心底打定了注意,曾寿心念一动,瞬间便跨越了遥远的空间,出现在了石亭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