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大街两边的商户,家家披红挂彩,城内百姓万家空巷,夹道欢迎。李正乐骑马走在大街上,倍感荣耀。正恩成功两骑紧跟左右,衙差们呈两路纵队,紧随其后。队伍浩浩荡荡地顺街走来,李正乐在马上不停地向大街两边百姓拱手致意。百姓们也都个个笑脸相迎,有的还向正乐作揖示敬。
队伍来到县衙门前,早已迎候在那里的于四海,率钱兴业、闻国祥,裴仲钦等大小属僚迎上来。李正乐在衙前大街下马,正恩成功跟着下马,衙差们也都纷纷下马。正乐上前和于四海见礼。钱兴业、闻国祥、裴仲钦等属僚给正乐行大礼,正乐欠身礼让。于四海亲切地与正乐携手步入县衙。
二人进入上房,宾主坐定。书童小豆子献上茶,两人喝茶寒暄过后,正乐便冲于四海施礼说道:“学生赴任途中路遇险情,多日未归。承蒙老大人担心挂念,衙中同僚与众兄弟辛苦寻找。使学生深感歉意,先行谢过!”一边说着站起来,向于四海深鞠一躬。于四海起身还礼:“李大人路途遇险,多日不归。老朽与诸位属僚兄弟,担心挂念与寻找,都是份内之事,李大人无须自责。李大人青年才俊,如今平安归来,乃国家社稷之幸、桃源百姓之幸!”又是一番相互寒暄客套之后,于四海便提出来,要尽快交接,也好让他早日致仕还乡,与家人团聚。李正乐表示,等他府衙禀到之后,即可交接。两人交谈甚欢,并共进晚餐,一夜无话。
翌晨,正恩陪正乐骑马来到洛阳城,发现城门一侧,围着好大一群人看告示。并听到有人议论声“这些强盗,可真够厉害的。不但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就连进贡国宝也敢抢!”正乐好奇地问:“大哥。何事如此热闹?”正恩回答:“一看便知。”正乐高兴:“走。看看去!”两人牵马走向城墙边,站在人群后面,踮脚抻头往里看。当正恩看到吴良画像时,不自主地愣了下,定神细看。石马寺中法慧的影子,立刻在他脑海中出现。他不敢相信地呆愣了会儿,稳了下神。再揉揉眼睛,注目细看。石马寺门前礼别之时,法慧的音容笑貌,又接连不断地出现在了他脑子里。他努力抑制住自己那颗紧张跳动的心,仔细想了想,又往下看。
一个正在看告示的大个子男人,遮挡住了正乐的视线。正乐伸手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回头看。正乐歉意地冲那人笑着点下头。那人往旁挪了挪,正乐继续看告示。
正恩望着墙上赵翠屏的画像直愣神。刘家寨刘府之中,刘大夫人赵萍儿的影子,在他脑海中闪过。正恩使劲眨巴下眼,仔细看。几日前,刘府大夫人忧愁时的样子、气而不答时的样子、大度解释时的样子,轮番在他脑海中闪过。正恩定下神来,继续往下看。墙上刘横的画像,与刘府主人刘忠奄奄一息的样子,反反复复地在他脑子里对比着。
正乐突然看到墙上巴连和费通的画像,大惊失色。猛地抓了正恩一把,一手指着墙上的画像,大叫大嚷:“大哥你看、是那两个强盗!”正恩回忆中被正乐惊醒,连忙打断正乐的话:“啊,那些都是强盗!”正乐着急,一手指着墙上画像叫嚷道:“大哥。我说的是那两个……!”正恩又打断他的话:“啊,不光那两个。告示上所有被通缉的强盗,都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正乐被正恩的反常举动,弄的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感到吃惊,更无法理解。茫然又问:“大哥。你这是……?”正恩再次打断他的话,并将话题一转:“兄弟。时候不早,咱们不要误了正事儿!”
两人各怀心事,低头牵马走过城门,上马并肩往前走。来到一处行人稀少的地方,正乐终于忍不住地问:“大哥。为何不让小弟把话说出来?”正恩顾虑重重地回答说:“属下看来,此事十分蹊跷,还是先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再说更为妥当。”正乐越想越恨:“两个漏网之徒,就是扒了他们的皮,小弟也能认出他们骨头!有何蹊跷?回衙之后,让张总捕头,带着他的快班弟兄,断魂崖上来个守株待兔,捉了往上一交,岂不了事!”正恩忧虑摇头:“大人还是稍安勿躁。我看此事,并非那么简单。巴连费通二贼,不过双虎寨中两个小头目而已。如若就此一抓,其他几个匪首,定会望风再逃。那时,可就漏了大鱼!”正乐却坚持认为:“匪寨早已被破,盗匪四散逃命,若想一网打尽,谈何容易?倒不如抓一个、算一个!”正恩分析说:“我看不然。那些画像上的人,看了大都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清楚。也不知为何,属下突然有了一个预感。咱们以后的日子,必然少不了,要跟那些人打交道了!所以我看,此事还是先不要声张,先把事情弄清楚,再作主张。”两人一边走、一边理论,不知不觉、走进了闹市区。便不再言语,打马继续往里走。
王宁身穿农人衣服,坐在街边的一个茶摊前,一边装作喝茶、一边监视着大街对面的一家饭庄。从饭庄窗户清楚地看到,饭庄内食客满座。福旺江湖人士打扮,独坐一处位子用餐。
饭庄餐厅内,离福旺不远,有一桌商贾模样的人,在借酒论事。样子已酒过三巡、菜尝五味。胖商站立不稳,醉态激动。涕泪纵横地絮叨着:“那一日,如若不是法慧大师及时相救。兄弟我这身肥肉,早已被那两个贼人,剁为肉馅儿包了饺子。哪里还有今日买卖?”老商气愤地站起来,一手指着胖商说:“你少糊弄人。老夫不信,如此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有此等事情发生?”青年商人也站起来附和说:“老哥说得对。胖子。你们两个耽误了大家做生意,休想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随便编造一个故事,就想蒙骗大家!”矮商也拍案而起:“说什么也没用。误了大家的生意,这损失,你们非陪不可!”福旺不动声色,边吃边听。瘦商急忙站起来。冲大家连连作揖道:“诸位息怒、诸位息怒,且听在下一言。我胖子兄弟所说,句句是实。当时那场面,谁见了都会吓得屁滚尿流。人家法慧大师,那可是侠肝义胆、菩萨心肠。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我俩就在寺内逗留几日,帮大师做些善事、积点阴德,也是人之常情。还望大家能够理解。耽误了大家的生意,确系我俩之错。以后定找机会,好好补偿!来,喝酒。我敬大家!”
听到这里,福旺起身要走,忽听店外小二招呼“客官来了?里面请!”福旺无意斜脸往店外看。只见正恩和正乐在饭庄门前下马,就琢磨了下,复又坐下。佯装喝茶,观察四周动静。
饭庄门外,正乐对正恩说:“大哥。时辰还早,咱们何不先吃点东西,换了衣服,再去府衙?”正恩同意:“也好。”两人将马缰交于小二,迈步进店往里走。
福旺见正恩与正乐进来,忙装出一副无所事是的样子,低头斟酒。感觉堂倌走过来,冲着正恩正乐问“客官来了?里边请,里边有座位。”引领正恩正乐往里走。福旺装作端碗喝酒,刚要冲正乐细审量,却与正乐身后的正恩目光相逢,两人尴尬,无奈掩窘地相互点头一笑。
正恩正乐在福旺旁边不远一处位子坐下,堂倌问:“二位客官要点什么?”正乐回答说:“一壶好酒、两斤嫩牛肉,外加一盘炒鸡丝。”堂倌回答:“好嘞!”刚要走。正恩忙说:“酒就免了,再加四个馒头。”堂倌犹豫看正乐。正乐问:“大哥。一路劳累,怎能不喝点酒?”正恩答:“喝酒容易误事,今日就不喝了。”正乐点头应允:“也好。”对堂倌说:“那就上菜吧。”“好嘞,客官稍侯!”小二匆忙转身离去。
福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放下碗,一边斟酒,一边斜脸冲着正恩和正乐细审量,可是不巧的很,正恩也斜脸冲他看。两人窘迫,又是强装礼貌地相互点头一笑。福旺倒满碗,放下壶。喝干碗里的酒,摸出一块银子放桌上,一手拿剑,起身往外走去。目送福旺走出饭庄,李正恩有所思想。他虽然不知道福旺的具体身份,是敌是友。但从表情和气度上就能猜的出,一定与被劫国宝有关。
饭庄对面的茶摊上,假装喝茶的王宁,见福旺从饭庄出来,便放下茶碗,摸出一个铜钱放案上,远远地跟了上去。
饭庄的客房内,正恩在帮着正乐换衣服。正乐劝:“大哥。你也换上吧,”正恩笑了笑说:“算了吧,我穿官服不习惯。”正乐认真地:“大哥。十年寒窗,咱们这身官服,来的不容易。你也是七品顶戴,为何不穿?”正恩自然一笑说:“我一个幕宾,还是穿的随便一些,更为妥当。”正乐愧疚地:“大哥。都是因为我……”正恩抱怨一笑说:“看你,说什么呢!衣服换好了,咱们走吧。”正乐感激地点了下头:“嗯。”
大街上,福旺装出一副悠闲无事的样子,大摇大摆地顺街走。王宁远远地跟过来。福旺走到离城门不远,突然停下,装作蹲下提鞋回头看。王宁急忙佯装朝一家街边商铺走去,并进了那家店铺的门。福旺没看出什么,便放心大胆地站起来,向着城门口走去。
王宁从那家店铺探出头,见福旺出城在城门外停下,朝着城墙边上看了看,走了过去。王宁急忙跟出城,不见了福旺,便四下寻望。发现福旺站在墙边看告示的人群中,就跟了过去,也假装看告示。
李正乐提了个行囊,与正恩来到府衙门前。正乐正正朝服顶戴,两人走向门卫。正乐拿出手本,礼貌地对门卫说:“桃源新任正堂李正乐、来府禀到。请上差代为传达一声,不胜感激。”说完,双手托起手本,冲一门卫递了过去。那门卫笑笑回答说:“适才曹二爷吩咐,知府大人今日身体不适,嶄不办理公务。大人若有要务,不妨后门而入,直接去他家中。”正乐无奈,收回手本看正恩;正恩冲正乐微微点头一笑。
两人只好往旁走,走入一条小巷,来到府衙后门。门关着,正恩上前敲门。门被人从里拉开一扇,门子郑六儿用身体堵着门,冲正恩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然后又朝正乐看。正乐连忙拿出手本,笑脸上前,冲着郑六儿施礼说:“桃源新任知县李正乐,来府给太尊大人请安。还望小哥代为向上传达一声。”
郑六儿接过正乐手本,脸上现出一种神秘的笑容,不声、不响、不动弹地望着李正乐。李正乐猛省,会意地笑了笑,连忙从行囊中拿出一个红包,手心托着冲郑六儿递过去:“一点小意思,还望小哥笑纳!”郑六儿连忙装出一副谦笑的样子说:“哎呀你看。小的还没给新大人请安,就先受新大人恩惠,多不好意思?”正乐也装作大方一笑说:“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日后,还望小哥多多关照!”郑六儿高兴:“好说、好说!”说完将门全部打开,笑容可掬往里让:“李大人请!”李正乐点头一笑,正正官服,大大方方,抬腿迈步欲往里走。却忽然听到门里有人叫:“小六子!”郑六吓得哆嗦了下,忙答应:“小的在!”门里那人问:“是何人如此不懂规矩呀?在人家门外又吵又闹!”正乐愣了下,连忙止步往回退,回到正恩身边。
府衙管家、师爷曹禄,懒洋洋地从门里走出来。他四十出头,麻子脸、络腮胡。郑六儿急忙上前,给曹禄行大礼:“回二爷。是新任桃源知县李大人,过府给咱家老爷请安!”曹禄故作惊喜地:“噢!”上前一步,冲着正恩和正乐,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番。又装作重视地冲正乐作揖说:“哎呀!李大人,恭喜、恭喜!”正乐谦然回礼答:“同喜、同喜!”
正恩向曹禄施礼:“学生李正恩,给老夫子请安!”曹禄还礼:“李先生客气了!”正恩说:“学生是陪我家大人到府禀到而来,还望老夫子多多关照!”曹禄装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说:“哎呀,不巧得很那。我家老爷,近来身体偶感不适,已有些日子不曾办理公务了。二位还是暂且请回,等我家老爷身体康复之后,再来吧。”郑六儿着急,欲向曹禄说什么,却又胆怯地望着曹禄的脸,话到嘴边又咽回。正恩急忙上前一步,又冲曹禄施礼道:“我家大人慿期已近,还望老夫子通融一二。”曹禄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哎呀!这恐怕……”向正恩正乐拱下手:“实在抱歉!”郑六儿实在忍不住了,便凑近曹禄耳朵,小心翼翼地说:“二爷。咱家老爷,适才不是还在陪……?”曹禄恼怒地瞪了郑六儿一眼,训斥道:“多嘴!”郑六儿哆嗦了下,尴尬怯懦地应了声:“是!”便退往一旁。曹禄又装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说:“我家老爷上了年纪,身体偶感不适,也是常有之事。为了老爷的健康,我看二位还是暂且请回,改日再来吧。”正恩还想再说什么,正乐偷偷揪了他一把说:“哎,大哥。既然今日太尊不方便,咱们就改日在作打搅吧。”一边说着,又偷偷地向正恩示了个眼色。正恩气愤无奈地低下了头。正乐却话音一转,热情地对曹禄说:“曹兄。去年京城一别,没想到竟然在此相遇。同年相会,实乃万幸。正巧闲来无事,曹兄能否赏光,咱们找个地方,叙叙旧如何?”正乐一番话,说的正恩直发愣。。曹禄也是一头雾水,茫然问道:“李大人是……?”正乐从容回答说:“哦。兄弟与我家大哥,同是丁未科进士。”曹禄这才恍然大悟,惊的直拍脑门儿。歉意说道:“哎呀。难怪一见面,就有些眼熟。李大人一提,曹某倒是想了起来。去年北闱会试之时,连升客栈之中,曹某曾与二位有过一面之缘。”随即尴尬一笑说:“如今,二位都是金榜有名。而曹某,却是名落孙山!”正乐拉过曹禄双手,亲切地劝:“曹兄大可不必,为了此事而忧心,无非奋发两年,下科再试,定能如愿以偿!今日咱们难得一见,何不来个一醉方休?”曹禄犹豫道:“这恐怕……有所不便吧?”正乐问:“有何不便?兄弟们难得一见,又巧闲来无事,曹兄不必客气。走吧!”曹禄还在犹豫,却被正乐拉着朝巷口走去。正恩也就只好跟了过去。
就在正乐拉着曹禄找地方叙旧的时候,王宁跟踪福旺,进了城外山坡上的一片树林中。来到林木深处,福旺与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诸葛明见面。王宁不敢离得太近,只好在远处的一棵大树后藏下身。隐约可以听到福旺的声音“种种迹象表明,双虎寨的几名匪首,都隐居去了桃源。”紧接着,又传来诸葛明的声音“没错。据在下掌握的情况,晋冀鲁豫监察御史徐靖,近些日子也化妆去了桃源。”又听到福旺说:“福旺准备即可动身,赶往桃源。先摸清情况,再作打算。特来请示先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诸葛明的回答声“好!在下即可飞鸽传书,向王爷禀报。”眼看着福旺转身往回走,王宁连忙藏到附近一片蒿草中。看着福旺从他不远处走过。
怡春院楼下餐厅座无虚席,食客们饮酒、听曲儿、聊天。一个个嫖客,搂着妓女走上楼梯。李正乐换了一身便服,频频举杯向曹禄劝酒。正恩独自一声不吭地喝闷酒。曹禄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早已是醉意朦胧。正乐端杯走过来劝:“来。曹兄,兄弟我再敬你一杯!”曹禄连连摆手摇头。并口齿不清地说:“不,不能再、再喝、喝了。还是办、办正事要、要紧!”正乐故意问:“既然太尊不方便,今日还有何正事要办?来,咱们一醉方休!”曹禄笑:“方、不方便,还不是咱、咱兄弟一、一句话?不瞒二、二位,那吴知府,乃是兄、兄弟妹、妹夫!不是兄弟我夸、海口,只要小妹一、一撒娇,他吴知府就别、别想安,安稳!”正恩忍不住,连忙两手捂起脸,低头偷笑。正乐却故作惊讶地冲曹禄伸出拇指说:“哎呀!在洛阳府,曹兄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曹禄谦然摆手一笑。正乐连忙从行囊中拿出一个大红包,塞进曹禄的手,并两手攥起曹禄拿银子的手说:“曹兄。小弟的一切,那可就全拜托曹兄了!”曹禄推让地:“二位见、见外了不是?不管怎么说,兄弟我、与二位也、也算是,同年好、好友不是?”李正乐郑重其事地:“曹兄所言极是。同年好友、同年好友!”没想到曹禄却自嘲“噗嗤”一笑说:“只可惜,曹某名、名落孙山!嘿,嘿嘿。”正乐劝:“曹兄不必自卑,下科再试。”曹禄翻下白眼,坚决地说:“对!下科接着啊试。试!”正乐像煞有介事似地夸耀道:“下科状元,说不准,非曹兄莫属!”一边说着,还朝曹禄伸出了拇指。曹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说:“就冲、冲李大人这句吉、吉言,今日他吴知府,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哆嗦着手就,将红包揣进怀。一把拉过正乐,另一手使劲一轮:“走!”拽着正乐,踉踉跄跄往外走去。望着曹禄和正乐的滑稽样儿,正恩啼笑皆非,苦笑般地摇了摇头。
回到府衙,曹禄将正乐和正恩安排在客厅等候,便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去了妹妹房间找吴通。此时的吴通,正坐在曹妾房间那摆满水果点心的桌边,一脸滑稽的样子,怀里揽抱着年轻貌美风骚的曹妾在调情。曹妾剥一橘瓣儿,塞进吴通的嘴,并在他额上吻了口。吴通兴奋,嘴里咀嚼着橘瓣儿,口齿不清地叫喊着:“好。再来一口儿!”曹妾却故作扭捏。吴通一把抱紧曹妾,在她脸上一阵狂亲乱吻。曹妾一边故作挣扎、一边撒娇抱怨:“老爷你可真坏!”就在吴通与曹妾玩的兴起之时,一侍女进屋,俯在曹妾耳朵上,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曹妾便从吴通怀里挣了出来,转身跟随那侍女欲往外走。吴通生气,一把将曹妾拉住。并冲那侍女瞪眼问:“何事如此急切?”侍女怯懦,支支吾吾地说:“老爷。是、是……”曹妾连忙返回来,搂起吴通的脖子,并在他额头上吻了口,撒娇说:“哎呀老爷,你吓着奴家了。那么凶干嘛?”吴通搂紧曹妾问:“小宝贝儿。那你告诉老爷,何事如此急切,说走就走?”曹妾又撒娇抱怨说:“哎呀老爷。女人家的事情,你问那么多干嘛?”吴通噎了下,无奈连声说道:“好,不问、不问。去吧、去吧。快去快回,别让老爷等急了!”曹妾又在吴通脸上吻了口,便起身跟随侍女出屋去了。曹妾走后,吴通无所是事地朝门口看着。不多一会儿,曹妾返身回来,拉起吴通就走:“老爷。走,随奴家去见客人。”吴通不动:“不去。说好今日不办公务,好好陪你玩玩儿。”曹妾劝:“去吧老爷,他们是我哥的朋友。”吴通瞪眼道:“不去。谁的朋友也不去!”曹妾撒娇说:“哎呀老爷。去吧,他们也是奴家的朋友!”吴通吓一跳,警觉地问:“什么朋友?何时认识的,我为何不知道!”曹妾:“咯咯”一笑说:“看把你给吓得!是两个还没见过面的朋友。”吴通松了口气,想了想,赌气说:“那也不行。不去、就是不去!”曹妾急了:“你敢?”吴通抻头瞪眼道:“就敢、就敢!”“我让你敢!”曹妾两手猛地插进吴通两腋,一边乱抓乱挠、一边撒娇训斥:“我让你敢、我让你敢!”吴通奇痒难忍,一边挣扎、一边求饶:“别挠、别挠了。小祖宗,你饶了我吧。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府衙客厅内,正恩陪正乐待见。正恩拿出烟袋,装满烟锅点着烟,消遣般地抽起烟。正乐感到无聊,站起来走到墙边,去看挂在墙上的字画。正恩一边抽烟一边问:“大人。去年北闱会试之时,属下为何就未曾注意到,这位曹大管家?”正乐一边看着墙上的字画说:“开始,小弟未曾注意……”突然止声,顾忌地朝门外看了看,然后忍不住笑着小声说:“后来,发现他脸上麻子多的出奇,才有了一点儿印象。未曾想到,今日在此相遇,人家还是府衙二爷。大哥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缘份?”正恩笑:“大人。你比起属下来,可是强多了!”正乐认真地说道:“大哥。人在官场,不研究人际关系,可是要寸步难行啊!”正恩感叹地摇头叹了口气:“是啊!你说,一个新任知县,到府禀到,都如此之难。可见如今这官场风气……唉!”他感到心中五味杂陈,气愤、却又无可奈何。正乐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大哥。咱们难、就难在没有路。如今路通了,我想以后,也许就不难了!”一边说着,突然被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所吸引,忙过去,着迷似地看。正恩发现正乐表情,也急忙凑过来看,禁不住失声大叫:“好书法!”正乐肃然起敬地指着条幅右下方落款说:“此乃太尊手迹,浆糊未干,定是刚刚裱糊挂上去的。”正恩赞叹地说:“此字起笔刚健、收笔潤圆,厚重沉稳、方中有圆。端庄中见雄浑;清峭中显温雅。不卑不亢、不媚不俗。有颜柳之筋骨;欧赵之气风。不亏为当今书法之精品!”正恩话音刚落,屏风后就响起了一个苍老的笑声:“过奖、二位过奖了!”正恩和正乐忙转身,正恩匆匆忙忙地将烟袋收了起来。
吴通笑容满面地从屏风后走出来。一副长者亲切慈祥的目光,审量着正恩和正乐。曹禄跟在吴通身后,依旧是醉步踉跄、摇摇摆摆。
李正乐连忙正正衣冠,上前一步行大礼:“桃源新任知县李正乐、来府禀到,给太尊大人请安!”吴通高兴:“贵县免礼。快快请起!”正乐:“谢大人!”站起来。正恩向吴通行大礼:“学生李正恩,给老公祖大人请安!”吴通亲切一笑道:“李先生免礼。请起!”正恩:“谢大人!”站起来。
吴通朝旁边座位一指:“二位请坐吧。”正恩正乐同揖:“大人先请!”吴通满面春风点头一笑:“好。”走向正面位子落座。然后又向旁边座位指:“二位也坐吧。”正乐正恩施礼答:“谢大人!”便一同走向旁边位子,以次坐下。侍女献上茶,吴通礼让地:“二位请用茶。”正乐正恩起身再揖:“谢大人!”吴通再次指着座位说:“二位请坐下吧。”正乐正恩二人坐下端碗喝茶。吴通兴致上来,一边喝茶、一边侃侃而谈:“兄弟我年事已高,笔力不及。昨日一时高兴,书此条幅。下人爱字裱糊,刚刚挂于墙上。不想被二位一眼看破,还如此褒奖。实不相瞒,老朽幼时深受母亲影响,六岁习笔,先学赵孟頫体。后见柳公权书法,清峭劲健、不卑不亢。羡慕不已,就改习柳体。三十五岁那年,北闱会试金榜题名。高兴之时,便潜心研究了颜真卿的《东方朔画赞》、《颜勤礼碑》、《自书告身贴》等,激动不已。又被颜体字那瑰丽雄浑、大气磅礴所折服。于是,就练起了颜体。如今老了,却又对欧阳询体产生了兴趣。就这么改来改去,结果是写出的字啊,摹欧不像欧、仿柳又不像柳,无体无派。被二位一眼认出、一语道破!”正恩放下茶碗,冲吴通作揖道:“适才,学生陪我家东家在此候见,无意间看到老公祖大人手迹,实乃高山仰止。可谓是:劲险峭拔、方圆兼备。端庄严禁、舒放有致。惊叹不已!如今世上,喜爱书法者比比皆是。但能做到集诸家之长为一身者,实不多见。学生不得不由衷佩服!”
吴通:“看来,二位对书法研究颇深,能否留下墨宝,为蓬荜增辉?”说完,期待的目光看正乐。正乐连忙站起来,施礼说:“回大人。卑职功底甚浅,写字不过求个横平竖直罢了。实在不敢在太尊面前班门弄斧。还望太尊见谅!”吴通听后憾然长叹:“都怪老朽痴迷书法,爱字如命。让二位为难了。抱歉、实在抱歉!”说完后依旧憾然发呆。正乐见状愧疚地说:“都怪卑职平日用功不够,才使太尊失望。卑职真是该死!”吴通猛然省悟,连忙说道:“噢。书法之事,咱们改日再作探讨。贵县请坐吧。”正乐作揖:“谢大人!”坐回原来位子。吴通问:“贵县何时到任?”正乐回答:“卑职昨日到县,未敢交接,先过府向太尊大人禀到。”吴通点头:“二位辛苦了!”正乐正恩急忙站起来,异口同声地向吴通作揖回答:“谢大人关怀!”吴通意示地向正乐正恩打了个手势说:“二位请坐下说话吧。”正乐正恩双双向吴通施礼说:“谢大人!”又一同坐下。吴通没话找话试探地问:“二位虽初入官场,却对官场礼节娴熟得很。想必,定是出于名门望族吧?”正乐答:“回太尊。卑职有个叔叔,在皇上身边当差。听说,与太尊还是同年至友。”吴通惊喜地愣了下:“噢?”凝目深思了会儿,脱口说出:“李光奇!”正乐忙应声:“正是家叔。”正恩微微愣了下,脸上露出一丝笑纹。他一声不吭地听着正乐与吴通的对话,心中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吴通脸上却呈现出怀旧时的幸福与喜悦:“哎呀。老朽与那光奇兄,乃是同年好友。当年北闱会试,老朽与那光奇兄同居一室。彼此切磋、相互学习。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甚是投缘。只知那光奇兄才华横溢、一表人才。却不知光奇兄家中,还有两个如此聪明倜傥的侄儿。真是名门出高才呀!”正乐说:“卑职行前,家叔信中再三嘱咐,说太尊不但字写得好,且文章更有特色。要卑职到任之后,拜太尊为师,好好向太尊讨教!”吴通幸福、自豪,激动地感叹说:“哎呀。光奇兄对老友,可真是念念不忘啊!”一边说着,眼睛里溢出泪水。微微摇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只可惜,老朽已是年迈昏庸,恐有负故人之托呀!”正恩有些木然地看着正乐和吴通,他越看、越觉得正乐象变了一个人似地。不再是从前那个胆小、懦弱,书生意气,甚至单纯的像一张白纸一样。还没等他继续往下想,正乐的一番语言与行动,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只见正乐情急意切地对吴通说:“不满太尊,卑职原想,通过家叔在京师的关系,走些门路,到京城谋个一官半职。但因崇拜太尊的文章与书法,求师心切,才心甘情愿的来此桃源小县。”一边说着,竟然站起来走到吴通跟前跪下,声泪皆下:“还望太尊成全!”望着正乐,泪珠在吴通眼睛里滚动。他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贵县,可真是用心良苦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贵县,起来吧!”正乐流泪问道:“太尊答应了?”吴通动情地点了下头:“好了。起来吧。”正乐激动:“谢恩师!”并认认真真地连仨头,然后擦擦眼泪站起来。吴通高兴地打了个手势说:“快坐下说话吧。”正乐说:“恩师先坐。”吴通点头:“好。”回到上座坐下。正乐回到茶几前,拿起行囊说:“家父闻知恩师喜爱书法,特命学生将家传盘龙宝砚、和家叔御赐笔一封,一并孝敬恩师,以表寸心。”一边说着,从行囊中取出砚盒与笔封。双手托着,上前跪下。曹禄醉步摇晃,从旁拿来一个托盘。正乐将砚盒笔封一并放在托盘上。曹禄踉踉跄跄,将托盘端到吴通面前案上。吴通迫不及待地打开砚盒,双手搬起盘龙砚,看了又看。忍不住失声赞道:“好砚、果然好砚!”爱不释手地继续嘟哝着说:“好砚、好砚呀,果真是好砚!”正乐解释说:“此乃学生外公,任端溪知县,致仕还乡之时,地方友人,连同万民伞,一块儿惠赠的。到卑职手上,已是三代。”吴通抬头望着正乐,故意惊叹道:“哎呀贵县。如此家传之宝,岂可轻易让与他人?贵县还是收回,好生诊用才是!”正乐刚刚从地上站起来,又慌忙跪下,诚恳地说:“此乃家父对恩师的崇敬之意,也是学生的一片孝心。还望恩师笑纳!”吴通感动地:“也好。老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贵县的这份心意,老朽就收下了!”正乐忙磕头:“谢恩师成全!”复又站了起来。吴通收起砚,又拿起笔封拆开,从里拿出一支笔,左看右审,连声称赞:“好笔、哎呀,果然好笔!”正恩站起来,冲吴通施礼说:“大人何不就此笔砚,乘兴挥毫一书。也好让学生兄弟二人,一饱眼福?”吴通心血来潮,起身挥手大呼曰:“好。笔墨伺候!”
家人托盘端来纸和墨。曹禄高兴,颤抖着手,往砚中倒了点水,左手捋起右腕袖子,摇摇晃晃地研起墨。“唰”地一声,宣纸铺案上。吴通精神抖擞,从笔封之中选出一支笔,看了看,笔尖探入盘龙砚,吸饱墨。左手捋起右腕袖子,提笔、抖神、运力,一口气楷书四字:廉政爱民。正乐赞叹地:“耳听为虚、眼见是实。恩师提笔之气魄、收笔时神态,令学生终生难忘!”正恩更是感慨万千:“‘廉政爱民’四个字,写好不容易、做起来就更难了!”吴通慷慨激昂:“说得好!‘廉政爱民’此四字,写好不容易、做好更难!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官者报国为民之心,天地可鉴!此幅就送于二位,留个纪念吧!”说完盖章,两手拿起。正乐正恩忙跪倒,正乐激动地接过条幅,二人磕头谢恩。正乐:“谢恩师!”正恩:“谢大人!”
在回家的路上,两人信马由缰上了光明顶。正恩望着夕阳西下、彩云半天。忍不住抬头苦笑说:“真想不到,大人你能想出如此一招儿。不但把族叔李光奇合盘托出,而且还投其所好、谎话连篇,与那吴知府接下师生之谊。真可谓是:立意标新、别出心裁呀!”对于正恩这番心中充满苦涩、无奈和自嘲的话,正乐不但没有感到丝毫的愧疚,反而沾沾自喜地说:“那吴知府对族叔李光奇,可是钦佩有加。咱们为何不加以利用?再说了,他身后有位高权重、大可一手遮天的奕山王爷做靠山。咱们又何不借此大树好乘凉!”正恩听后深沉一叹说:“唉!只是可惜了那家传盘龙砚,和特制笔。可是伯父他老人家,为大人精心准备的温书工具啊!”正乐轻松得意,并带有抱怨的口气大笑说:“大哥呀。欲成大事者,又为何局现于小节?只要咱们官运亨通,区区一方盘龙砚,和几封特制笔,又有何惜之!”正乐话音一落,正恩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不知是悲是喜、还是惊诧与失望。禁不住摇头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