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山峰，遮挡住了西下的太阳。祠堂院前的山坡，也渐渐昏暗了起来。苗一兰还骑在院门旁的那块条石上面玩手指。嘴里不停地嘟哝叫嚷着：“飞呀、飞呀，嗷—，我的女儿飞起来了！嗷—”玉英端着脸盆走出来，走到母亲跟前说：“娘，不玩了。洗把脸，咱吃饭了。”一边说着，将脸盆放在母亲面前石头上。从盆里捞出布巾拧拧，捉住母亲的一只手，边擦边说：“娘。把手和脸都擦干净了，咱们好吃饭。”不料母亲一肘身，挣脱女儿的手，又玩了起来：“嗷—飞了飞了，我的女儿飞起来了！嗷—”玉英抱怨道：“娘，别闹了。手洗干净了，咱们好吃饭。”一边说着，抓住母亲的一只手，又擦洗起来。母亲再次挣脱女儿的手，并夺下女儿手上的布巾扔地上，使劲将女儿推开，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一边扑打着两手叫喊着：“飞呀、飞呀，我的女儿飞起来了。嗷—，我的女儿飞起来了！嗷—”朝院内跑去。褂子被栅栏门上的木棒掛住，用力肘身一挣，撕破褂子，继续向屋子跑去。与出屋的刘诚撞了个满怀，头也不回地跑进屋。
玉英委屈、无奈，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滚。刘诚出院走过来，看到女儿委屈难过的样子，捡起地上的布巾，放回盆里。心疼地望着女儿劝：“孩子，别怪你娘。她心里憋得慌。要怪、你就怪爹吧。都是爹没用，没能保护照顾好你娘。让你们娘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玉英一头拱进父亲怀里，“呜呜咽咽”地痛哭起来。并抱怨说：“爷爷在世之时，为何不把家产跟大伯分清楚？若那时就分清了，也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刘诚叹：“孩子，不能怪你爷爷。是你大伯不学好，专交一些不该交的朋友、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久而久之，成了官府通缉的要犯。你爷爷怕连累全家，不得已才请来德高望重的乡邻，与族中长辈。立下字据，与其断绝父子关系，并将他逐出家门。可谁又能想到，二十年后，他又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如狼似虎的婆娘。真是家门不幸啊！”
夜深了，蝇头大小的灯火，散发着微弱的光。泥土栆枝做的灯架，蹾在窗台上。玉英坐在窗台前的土炕上，面对碗灯穿针引线，缝补着母亲白天撕破的褂子。苗一兰躺在女儿身边睡熟了，鼻孔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刘诚坐在供案旁的椅子上抽闷烟。从寨子隐约传来更鼓声，玉英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抬头看父亲，说：“爹。二更了，歇了吧。”刘诚答：“孩子。你也累了，明日再缝，歇吧。”玉英说：“就剩几针了。爹，你先歇吧。”刘诚在桌腿上磕磕烟锅灰，将烟袋放在炕沿上，和衣在炕边躺下。玉英缝完最后一针，收起针线，手背揉揉胀痛的眼睛，把缝好的衣服，轻轻盖在母亲身上。然后一手扇灭灯火，贴窗睡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