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正乐劫后重逢,春风得意赶往县城的时候,连夜回家的玉英,却被家中突如其来的变故,陷入了极度的困境之中,而无力自拔。她怀里揽抱着昏睡未醒的母亲,坐在祠堂屋内的土炕上。用一把破梳子,梳理着母亲那一头脏乱的头发。苗一兰躺在女儿怀里,呼呼酣睡。还时不时地抽搐下嘴巴,嘟哝句什么。
祠堂院子,三块石头支起一口小破锅。刘诚坐在灶前填柴做饭。他舀一碗野菜粥,一手端碗、一手拿汤匙,一边翻搅着碗里的粥,进屋走向土炕边。对玉英说:“孩子,饿坏了吧?爹给你做了玉米野菜粥,趁热吃吧。”玉英放下梳子,一手接碗。望着父亲那消瘦的脸,心疼地说:“爹,你也吃吧。女儿这些日子不在家,您老可是憔悴多了!”刘诚欣慰地:“孩子。你回来了,爹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快吃吧!”玉英内疚地点了下头:“嗯。”含泪低头喝了口粥。刘诚慈祥看女儿,劝:“吃吧,多吃点。”玉英抬头:“谢谢爹!”将碗放在炕沿上,摇晃着怀里的母亲叫:“娘。醒醒,吃饭了。”苗一兰吧嗒下嘴,嘟哝了句什么。玉英又叫:“娘。醒醒,吃饭了。”苗一兰忽闪了下无神的大眼睛。玉英高兴地叫:“娘。你醒了?”苗一兰圆睁着一双茫然无神的大眼睛,旁若无人似地,对女儿不理不睬。玉英着急地叫:“娘,我回来了。娘,你这是怎么了?”刘诚低下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孩子,别难过。好好陪陪你娘,爹到山坡菜地,干活去了。”玉英木然点了下头,两股泪水夺眶而出,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刘诚出屋,从墙边拿了一柄镢头,掇开栅栏院门,朝坡上菜地走去。祠堂前不远的山坡上,一片面积不大的小菜园,土质松软、埂垄整齐。刘诚来到菜畦中,开沟移苗。随着刘诚熟练劳作的手,一株株嫩绿的小菜苗,间隔有序的被移栽到了菜畦里。烈日当空,直射在山坡菜地上。刘诚满头大汗地直起腰,手背抹着脸上汗,抬脸朝家门看。
玉英哄母亲坐在祠堂院门前的一块石头上,给母亲发髻上插了一朵,大红色的纸剪蝴蝶花。母亲的手指也被女儿扳成了蝴蝶形,她高兴地两手不停地上下翻舞,还不住声地嘟哝着:“飞了、飞了,我的女儿飞起来了!嗷—。我的女儿飞起来了!”看着母亲疯疯癫癫的样子,玉英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泪水又流。不经意间发现,在山坡菜地里劳作的父亲,一手拄着镢柄,弯腰喘息的样子,便和母亲商量:“娘。你一个人在此玩会儿,女儿去帮助爹干点活儿好吗?”连问了几遍,母亲也无反应,就朝菜地走去。
刘诚吃力地担着两桶水,晃晃悠悠地从坡下小溪边走上来。玉英快步迎下去,两手抓住爹肩上的担子说:“爹,我来挑。”刘诚一边坚持着往前走:“不行,你挑不动。这不是女孩子干的活儿,你还是回去陪你娘吧。”玉英抓着担子,一边随爹往前走、一边抱怨说:“爹,女儿已经是大人了。该做的事情,你就让女儿做吧。”刘诚无奈放下担子:“唉!真拿你没办法。”帮女儿挑起担子,嘱咐说:“小心了!”一边帮女儿稳着担子,并时不时地提醒着女儿,将担子挑稳、别闪了腰。玉英前倾后仰、左摇右摆,满头大汗地咬牙坚持着,终于将担子挑进了山坡菜畦里。放下担子,张口气喘地抹起汗。刘诚刚要弯腰提水桶,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摇摇晃晃倒地上。玉英慌了手脚,急忙俯下身来扶父亲:“爹,你怎么了?”刘诚摆手说:“孩子,别害怕。爹没事儿!只是,有一点儿头晕。”玉英问:“爹。女儿扶您回家休息吧?”刘诚又摆手:“不用,爹没事儿。”玉英抱怨道:“爹。你都累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儿!”刘诚坚持地:“孩子,别怕。爹真的没事儿,你把水给小苗浇上吧。爹坐这儿,歇会儿就好。”玉英眼往四下看了看,指着菜地外的一块石头说:“爹,女儿扶您到那边儿坐会儿吧?”刘诚点头:“行。”玉英扶父亲站起来,走到菜地外的那块石头旁坐下。刘诚拿出小烟袋,一边装烟一边说:“孩子,你也坐下歇会儿吧。”玉英一边为父亲揉着肩、一边说:“爹,女儿不累。这些日子,女儿不在家,把爹操劳坏了。女儿回来了,以后有何事情,女儿来做。爹好好休息几天,多陪陪娘。陪她到处走走,也好让她恢复一下记忆。也许对她的病,有好处。”刘诚晃着火纸点着烟,一边抽烟一边叹:“唉!谈何容易?你娘的病,是被你伯母踢了一脚,头撞墙上,颅内有了瘀血。当时,爹也被你大伯踢的晕头转向,失去了理智。没有及时的请个大夫,为你娘医治。又加上你这么多天,音讯全无。使你娘再受刺激,以致疯病复发。爹问过几个郎中,可他们都说;若治好你娘的病,只有两种办法。一种办法是切开颅骨,清除掉颅内瘀血。这样的手术,只有华佗再世!另一种办法,就是长期服药,将颅内瘀血,慢慢化尽。还要为其创造一个,舒适祥和的环境,让她慢慢恢复记忆。可就我们目前这个样子,连肚皮都很难填饱,还到哪里弄钱,给你娘寻医问药?就更不用说,创造一个舒适祥和的环境了。唉,难那!”说完低下头,一口接一口地抽起闷烟。玉英劝:“爹,您老先别着急。等您身体好些了,女儿再陪你去县城。找个说理的地方,先把家产要回来,再想方设法儿为我娘治病。”刘诚又叹:“难那!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你大伯,他是刘家长子,依照惯例,理应主理这个家呀!”玉英问:“爷爷生前,不是已经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并将他逐出家门了吗?”刘诚点头回答:“此事,虽然一点不假。可你爷爷已经去世多年了,遗嘱和契约,也都落在了你大伯手里,咱们无以为证啊!”玉英道:“爹。可女儿听说,当时家族之中的长辈们,均一一在场。整个村寨的父老乡亲们,均可为咱们作证啊!”想不到刘诚摇头再叹:“孩子。你还小,有太多的事情不懂。你大伯自幼学拳练武,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江湖败类做朋友。那些人无王无法,根本就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乡亲们躲都躲不及,有谁还敢出来招惹是非?”玉英想了想,说:“爹。你看这样行不?女儿认识的李公子,说他与新任知县是同乡,关系不比寻常。只要能进城找到李公子,让他跟县太爷把事情说清楚。求县太爷出面做主,要大伯把家产分一半儿给咱,这样总能说得通吧?”刘诚眼睛一亮,高兴地说:“孩子。亏你想得出!这还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