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超飞又回到了集体的怀抱,虽然只有两三天不见,但同学们恨不得把他抬起来抛在空中。陈枫对着他又捶又打:“你真把人急死了,气死了,恨死了!”
岳超飞心里一阵阵发热,他虽然过去也曾帮助过别人或接受过别人的帮助,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体会到友谊的珍贵。
他把那份没有填写的“入党志愿书”郑重地交还给李永和。
李永和一惊:“超飞,你不要为你父亲的事受影响,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就算你父亲犯了罪,也跟你没有关系。”
“李主任,你误会了,我不是想放弃对党的追求,我只是觉得,我现在距离党员的标准还差得很远,我不能这样匆匆忙忙地迈进组织的大门,我希望党组织能继续考验我。”
李永和点点头:“行,这张表我先替你保存着,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成熟。”话题重新回到岳超飞父亲的身上。
“超飞呀,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对你父亲的事真的想通了吗?”
岳超飞沉思片刻:“李主任,你说我爸他真的是坏人吗?”
“你是怎样认为的呢?”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在我爸没出事之前,他是我最佩服的人之一。”
李永和叹了口气:“人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但人生在世,都免不了要犯错误。有的人犯的错误小些,而有的人犯的错误大些。我们只能说,你爸爸他犯了一个大错误。你去看过你父亲吗?”
岳超飞支吾着:“还……还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抽空去看看吧,他毕竟是你父亲,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精神的安慰,你是他精神的寄托,你应该给他悔过自新的勇气。”
岳超飞用力点点头:“我听您的。”
李永和从抽屉里拿出两盒茶叶:“这是今年的新茶,到时候你把这个给你父亲带上。”
“李主任,这不合适。”岳超飞推脱着。
“没有什么不合适,拿着。”
“李主任,我代表我爸谢谢您!”岳超飞接过茶,眼眶已经潮了。
终于等到了可以探视的日子,岳超飞一早便前往看守所。左右两排长椅上全是等待传讯的犯人家属,岳超飞夹杂在其中,神色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没见面时,盼着见面,可真要见面了,又害怕见面。因为他不知道面对身陷囹圄的父亲该说些什么,是安慰,是指责,抑或保持沉默?
“第54号。”一个狱警高声喊着。
岳超飞看了看牌子,叫的正是自己,急忙奔过去。狱警将岳超飞引到看守所会见室。眼前的父亲,几乎让他认不出来了,除了憔悴的脸色,空洞呆滞的眼神,再也找不出什么别的东西。这难道就是朝思暮想的父亲?不,不是!岳超飞的心在哭泣。
墙上的时钟嘀嗒作响,声声入耳……
岳超飞鼻子一酸:“爸,我来看你了。”
父亲凄然一笑:“超飞,爸对不起你!”
沉默片刻,岳超飞艰难地问:“爸,他们都说你贪污了,这是真的吗?”
“如果不是,咱爷俩也用不着在这见面了。”
“爸,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是我永远的骄傲,你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说到底,都是这个官闹的。”
岳超飞对父亲这句话不能苟同:“这世上那么多当官的,也不都是贪污犯呀!”
父亲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睁开:“人都是变化的,我刚当局长那会,也想做一个好官。这种愿望不但有,而且很强烈,所以不止一次地拒绝过别人送来的钱。但就因为你是一个掌管着经济大权的官,你不找钱,钱找你,一天到晚地找,变着花样地找。时间一长,道德防线也有靠不住的时候,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被击垮。”
“那你一次次地捐助希望工程,替下岗女工分忧,为山区的学生捐款,这些也都是假的吗,是你在演戏吗?”
“不,这都是真的,我实际上是在为自己赎罪。正因为我贪了不义之财,所以想多做点善事,求得良心上的宽恕。”
“爸,你走到这一步,后悔吗?”
父亲叹了口气:“超飞,过去有句老话,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是我把咱们这个家毁了,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让你们跟着我受牵连。”父亲说到这,悄悄低下头,抹了一把眼泪。
“爸,你如果把贪污的钱都退赔了,会不会减轻罪责?”
“那些贪污的钱,我一分都没敢花,我原想留着给你将来出国留学用,现在已经都退赔了。”
这时,狱警走过来:“时间到了。”
就在父亲被狱警押解着转身的片刻,岳超飞喊了一句:“爸,你要有信心,不管法庭怎么判,我和妈妈都会等着你!”
父亲回过头,用含满泪花的眼睛看了岳超飞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