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祢的心情莫名低落,可到底理智占了上风,无法任性地与索瓦神父一起胡闹,有心不予理会,却又担心薛明槿得知后会责怪自己,遂犹豫了片刻,才道:“或许你的主可以拯救你,但他却无法拯救那些孩子,若当真如你所说,孩子们现下最可能的处境是被人绑走无法逃脱,可你鲁莽的行为却极有可能激怒那些绑匪,陷孩子们于险境,甚至丧命,所以我劝你稍安勿躁,立刻离开莲台寺,一切尚需从长计议。”
索瓦神父只是性格比较单纯,可实际上他很聪明,而且也懂得审时度势,只不过眼下过于担心孩子们的安危,便显得有点固执,“如果我现在离开,你就有办法救那些孩子吗?”
赵祢不想欺骗索瓦神父,摇头道:“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索瓦神父闻言熠然一笑,并没有责怪赵祢,只是略显失望,“既然你没有办法,那么我只能坚持自己寻找,很感谢你的劝解,我想我该走了。”
索瓦神父说完迅速地整理下方才被撞歪的帽子,不顾赵祢的阻拦便拐进了一旁的小路,踪迹不见。
赵祢凝视索瓦神父消失的方向,神情莫测,直站了半晌,才继续向禅房走去。
……
这时的薛明槿尚不知索瓦神父一意孤行,打算只身犯险,只坚信一条不作不死,与其到处上窜下跳,不如老老实实,况方才的南柯一梦,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似的,直躺了两柱香的时间,身上却仍软绵绵地。
就在这时,门外脚步声响,紧接着便传来赵祢的声音。薛明槿有心起身开门,可动了动,却是发现自己连坐一下都倍感吃力,便道:“门没锁,你进来吧。”
赵祢在门口怔了下,这才推门而入,待瞧见薛明槿侧倚在床榻上,一张小脸儿苍白地几乎没有血色,立刻冲上前来,紧张地询问,“方才见你还好好的,怎地这片刻时间就这般模样,可是病了?”
薛明槿摇摇头,睇给赵祢一记安抚的眼神,道:“无碍,只是方才觉得有些倦,就小睡了下,不成想竟被梦魇住了,现下也无甚不适,就是感觉使不上力气,却不知是何道理。”
赵祢的脸色当即黑了下来,他即便不是大夫,却也晓得哪有做个噩梦会如薛明槿这般虚弱至此的,心下不由愈发担心起来,“你且稍微歇息片刻,我这便去寻辆马车,咱们现就家去。”
薛明槿同样不想留在莲台寺中,虽无根据,可薛明槿总觉得继续留在这里恐是不妥,回想索瓦神父曾提到自己在深陷梦境的那段时间里竟是没有呼吸,如同死人,如今再想,她现在的情形可不就是与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何其相似吗?或许当时真的有某种力量,使她的魂魄脱离了李宝翠的身体……她有点不敢想象,若当时索瓦神父没有把她叫醒,自己现下又会是何种光景?
不多时,赵祢回转,却是已寻到了马车,只薛明槿眼下无力行走,赵祢无奈,只好红着脸将薛明槿打横抱起,一路出了禅房。
薛明槿的身体尚且幼小,是以赵祢抱着也未觉吃力,只素来以礼相待的二人头次肌肤相亲,薛明槿虽无甚尴尬,可赵祢那颗纯洁的少年心却早已鼓动如擂。
马车停在莲台寺的角门,赵祢小心翼翼地安置好薛明槿后,车厢里忽地沉寂下来。
马车粼粼,赵祢憋了半晌,到底没忍住先开了口,“今日之举,虽事出有因,可终究是我冒犯予你,你莫忧心,我,我会负责的……”
薛明槿正心情沉郁地回想方才寺中的经历,忽听赵祢没头没脑的来了这样一句,霎时怔了怔,“负责?你何须对我负责?”
赵祢脸色一白,方才还雀跃的心情倏地一凉,“虽然我现下身无衡产,可是我定会努力读书,考取功名,便是无法许你万贯家财,却是可以为你请封诰命,如此你仍不愿允我为妻吗?”
薛明槿总算听明白了,可瞧着赵祢那副认真的表情,到底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将出来,只是见赵祢因她这一笑,脸色已由黑转青,赶忙迭声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我断没有取笑你的意思,不过是以为你太过小题大做,其实今日之事,你根本无须这般在意,况我现下又是男装打扮,你不说,我不说,又有何人会晓得你予我名节有碍?”
薛明槿耐心解释,可赵祢的情绪非但没有因此缓和下来,反而已隐现了怒气,冷沉沉的目光,使得素来和煦的他,看起来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你便当真如此不想嫁给我吗?”
薛明槿有点莫名其妙,不晓得赵祢到底在气什么?自己分明是替他解决了一件麻烦事不是?可现下看来,到像是她不识抬举一般。
薛明槿本也不是个好性儿的,见赵祢动怒,也不由敛了笑容,“我已说过此事无碍,既我决定不予追究,你如此咄咄逼人,难不成还想逼婚不成?”
赵祢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瞅着一脸倔强的薛明槿,怒极反笑,“我逼婚?我赵祢何需逼婚予你这样一名出身低贱的女子?即便你不想承认,可这世间的高低贵贱一早就已注定,若非是我,你现下还只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逃奴……”
薛明槿不待赵祢说完,一记耳光挥了下去,只她现下尚且虚弱,这一巴掌虽使足了力气,却到底威力不足,不过饶是如此,还是成功打断了赵祢近似发泄的言辞。
“赵祢,没想到直至今日我才看清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
薛明槿的目光很平静,仿佛在陈诉一件很寻常的事情,情绪也并未因为赵祢的刻薄而产生丝毫波动,可这样的薛明槿却是让赵祢连呼吸都有了瞬间的凝滞,随之而来的便是扑天盖地,难以遏制的悔意。
“明槿,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向你道歉……”
薛明槿嗤笑了声,别开脸,却是连再看赵祢一眼的兴趣都没了,“你无须道歉,我反而还要多谢你让我看清了事实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