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小的已按您的吩咐安排翠姑娘住回了舒雪院。”
贾福复命时,贾五正坐在书案后头黑沉着一张脸摩婆着手里的蜜蜡串珠,听罢只是冷哼一声,未作他言。
贾福悄悄抹了一眼,知主子这次气的着实不轻,可爷心情不好,苦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底下人,左思右想,到底还是觉得应该早早把这事解决了才是。
“姑娘此番遭了罪,回来的路上哭了一道,进府便晕了过去,小的赶忙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诊过之后说姑娘冒着风雪赶路本就受了寒,尔后又惊吓过度,恐怕……”
“恐怕怎样?”贾五本还端着面子,可听得薛明槿恐是不好,心立马提了起来。
贾福心里偷乐,脸上却假装一片哀凄,把薛明槿的病硬是三分说成了十分,“大夫说翠姑娘本就身子骨差些,前头又发了场大病,没得去根儿又如此折腾,沉疴痼疾,又添新症什么的,恐是,恐是活不过二十春秋……”
这活不过二十还真不是贾福编的,只是他少说了半句,大夫的原话是若不好好医治,将养个三年五载的恐活不过双十,可若悉心医治那自是能与常人无异。
贾五哪及细思,一听薛明槿恐活不过双十之年,霎时连那呼吸都跟着乱了,提起下摆旋风似的直奔了那舒雪院而去,便是晚见了一刻,那心肺似都跟针扎一样的疼。
此时薛明槿正歪在软枕上由着个丫头伺候着服药。再回贾府,薛明槿的心端的七上八下,料得以贾五的小肚鸡肠,还指不定如何罚她,不然何以这般时候,他都未曾出现在自个面前,定是心里憋着股子劲儿,琢磨怎地拾掇她呢。
想起贾五,薛明槿难免想起自个此次出逃真可谓是得不偿失,先不提那番又惊又吓,单雪中徒步行了几个时辰,双脚全冻伤了,虽有大夫给抹了药,可还是又疼又痒,难受的紧。
“姑娘可是饿了,奴婢这便叫厨房传膳可好?”新来的丫头叫婉汐,原是伺候贾五的,今儿个到被临时派来了她这里。
薛明槿还真有些饿了,便点头应了。从她昏迷直到醒来,其间大都无知无觉,是以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贾福的意思,他跟随贾五寻了她至少两日,先头追到那菜农后方知薛明槿竟半路下了车,隐约是往南面去了。那时候风雪渐大,贾五以为薛明槿在外孤身一人,定是回李家村投奔老父,便一路往李家村的方向寻了过去,哪成想薛明槿早已是换了芯子的,根本就不知道原主的事情,更别提什么李家村了。
贾五找到李家村时,天已经黑了,他满以为薛明槿定然在此,却未料到等待他的只有空无一人的破瓦房,哪里有他心尖尖儿的踪影。
贾五的心登时就凉了半截,脑袋一热便要顶着外面的雪暴出去寻人。贾福和贾禄吓的魂儿都飞了,眼见那雪下的都快没了小腿,跟前站个人都看不清长相,主子爷这要是冲将出去,万一有个好歹他俩当奴才的也不必活了,于是二人一个抱腰,一个抱腿,硬是不肯撒手。贾五那性子火起来谁拦得住,三两下便将二人打翻在地,幸好贾福机灵,扫听出李大柱去了大洼村接他婆娘,便道指不定翠姑娘便是跟了她爹去接后娘了。贾五也不是一味冲动莽撞,闻言觉得也有那么点道理,到底捺住了性子没连夜赶往大洼村。
贾五心里头惦记着薛明槿,一整晚根本没睡,天甫一见亮,便把贾福等人踹了起来,一行人纵马前往大洼村,只贾五万没料到,当他紧赶慢赶来到大洼村的魏家时,那魏氏已然收了银子,而薛明槿已被那老者给领走多时了。
那老者并不是大洼村人,而是玉树县乡绅赵员外家的管家,前儿些时候赵员外的长子赵大公子从书院回家的时候遇上了船难,待找到人时尸体都被鱼啃烂了。赵员外痛失爱子,又听信附近道士之言说儿子没成年就过世乃是大凶,不仅自个无法投胎转世,还有可能祸延家族,轻则鸡犬不宁,重则家破人亡。赵员外最近鬼神之说,当即便吓坏了,忙寻问可有破解之法,那道士便道必须为赵大公子寻个身家清白且八字相合的姑娘一起活葬结成阴亲才能破解此煞。
这下赵员外发了愁,若弄个死人还好说,可赵国明令禁止活人殉葬,便是那王公贵族被发现了也是要杀头的,何况他这样的白丁?赵员外胆小,可扛不住赵夫人三天两头的闹。说来这位赵夫人也不是赵大公子的生母,而是继母,原本这事也轮不到她这当继母发力,可偏偏这位贺氏前几年也生了个儿子,今年刚刚四岁,一听那道士说赵大公子死的凶,担心自个的宝贝儿子受了牵累,便在当中使了不少力气。赵员外心疼长子,又禁不住赵夫人说相,最后把心一横,便应了下来,只这事到底不能明着来,只能暗中找,总归赵家有钱,便是买个姑娘也未尝不可。
一来二去,这件事儿也不知怎地叫魏氏知道了,魏氏贪财,一听有二百两的银子可拿,眼睛都红了,连连后悔怎地就把前面留下的拖油瓶给贱卖了。魏氏这厢正自愁苦错失了赚钱的良机,偏赶巧薛明槿这般莫名其妙的撞了上来。魏氏一见薛明槿这年纪长相当即便动了歪心,只她本以为绑了薛明槿冒充李宝翠,却是怎地也没想到竟抓了正主儿。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待魏氏确定了薛明槿后腰上的胎记,便连那小小的心虚也全然没了,左不过自家的丫头,卖给谁还不是她这当娘的说得算?
贾五寻到魏家时,魏氏正坐在炕上数着从薛明槿那摸来的金银锞子,而李大柱则抱着李小柱在那阴沉着一张老脸吧哒吧哒抽着旱烟。贾五凶神恶煞似的进了门,见了金银锞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二话不说便找李大柱和魏氏要人。李大柱心虚,早吓得没了主意,到是魏氏一通撒沷耍浑,想来个死不承认,却不想那贾五可不是好相与的,一看这两人眼珠子乱转便知道里面有鬼,也不多言,直接抢了李大柱的宝贝儿子过来生生掰折了一根手指。
那李小柱还不到两周岁,手指一断疼得扯开了嗓门哭嚎不止,那魏氏到底不过是个寻常妇人,何时见过贾五这样的活阎王,立马哆哆嗦嗦的全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