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槿皱眉,也不知来者何人,可惜此刻她身不得动,口不能言,只好静观其变。须臾,果真一名穿绸裹缎、精神炯健的老者领着几个粗衣汉子进得屋来,待见薛明槿被绑在墙角,竟是露出诧异之色。
魏氏料得这老者必定困惑,连忙解释,“这丫头前不久被卖给了大户人家当丫头,得罪了主家,便被赶了回来,我跟大柱怕说出去不好听,也未声张……”
那老者目光锐利的打量薛明槿半晌,似有不满,可最后到底因着某些原由妥协了,“身子可干净?”
“干净!干净!”魏氏知这事多半是成了,掩不住喜色应的急切,又生怕老者不相信,补充了一句,道:“守宫沙还在,老婆子可仔细检查过的。”
老者这才点头,唤人给了魏氏二百两银子,便朝身后一摆手,道:“带走!”
薛明槿怒视着老者,可那老者却未再多看她一眼,由那几个粗衣汉子将她托将出去,扔上一辆马车,并被捏紧鼻子灌下一碗又腥又苦的汤药。
马车很简陋,发着霉味儿的车板又潮又硬,幸而车篷还算厚实,到也使得。薛明槿哪肯甘心被这样卖掉,只那魏氏显是防她紧了,绳头竟打了死结,一番折腾下来绳子没解开,反到催发了药性,没多会儿,薛明槿便觉眼皮发沉,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
……
待薛明槿再次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甫一睁眼,薛明槿难免刹那的茫然,只因触目所及只一片凝墨似的黑,依稀辨识出应是在一处移动着的狭长空间里,而身体的左侧似还有什么东西,极近,伸手一摸,竟是个人。
“喂!醒醒,你可还好?”
薛明槿甫以为还有别个同被抓了来,忙连声呼唤,可那触手的冰凉与诡寂,还有四周那股子奇怪的气味却渐渐叫薛明槿不安起来。
这味道好似在何处闻到过?类似松香,却又混杂着别的什么味道……
猛地,薛明槿似想到了什么,惊恐的瞪大双眼,一颗心怦怦的狂跳不止,在这黑暗中形成一种足以崩断那最后一根神经的节奏。
薛明槿全身颤抖,有怒亦有惧!若她没猜错,自个身边的恐不是活人,不然怎地会冷硬如同尸体,还有这狭长的空间,方才到不觉得,现下看来可不就是口棺材……
那魏氏竟把她卖给了那死人当陪葬!
薛明槿突然很想大声尖叫,可片刻之后却又一片凄凉!
之前,她见那老者竟付给魏氏二百两的天价还道自个怎地竟变得如此值钱了,未料想那二百两竟是买命的银钱!这一刻,薛明槿恁地替原主不值,那魏氏不算,可李大柱到底是原主的亲生父亲啊,虎毒尚不食子,那老家伙当真是丧尽天良!
不,她不想死,更不想被活埋!原主已死,现在这身子可是她薛明槿的,便是那姓李的老棺材瓤子对原主有生养之恩,也早用先头里的那十两银子偿还清楚了,何故还要赔上自个的一条性命,她不服,更不甘愿!
蓦地,棺材似到了地儿,重重落在了地上,那“轰”地一声响动,生生砸在薛明槿的心头。薛明槿小脸儿霎时失了血色,惨白惨白的,此刻,她虽不得知外头的情形,可到底也猜出了几分,莫不是便要入了那土里,到时可就当真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薛明槿狠咬着下唇,料得当下也只有自救一途,于是举起拳头便朝那头顶的棺板捶去,只盼着有那未黑心的能发现自个,并阻了此等害人的勾当。
“救命!救命啊!”
薛明槿扯了嗓子一通呼喊,折腾的那叫一个欢实,本也是穷途末路,争那分毫的活命机会,自是未留余力。或许当真该着薛明槿命不该绝,她这端拼了力气向外求救,却未料想那拳头未得几下便突地落了个空,紧跟的棺板竟不知被何人从外面揭了开去,冰冷冰冷的北风呼的一下便灌将进来,却是把这棺材里的死人气味吹了个干净。
薛明槿一怔,顾不上那晃得眼疼的白光,腾地便从棺材里坐了起来,眯着眼向前望去,却见得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担忧的望向自个,不是贾五身边的贾福又有何人。
“贾福?”
贾福见薛明槿看似无碍,忙如释重负的亲自把她打棺材里扶出来,道:“翠姑娘,您可还好?”
薛明槿很想答个“好”字,可待看清四周那一片荒凉的坟茔地和脚边那足有两米的深坑却马上不好了。
“只你一人?”薛明槿不由自主的往贾福身后看去,按理说既然贾福已寻了来,那自是贾五的主意,可何故眼下除了贾福便是那些庄上的护院,却未见那厮的身影,到是有几分奇怪。
贾福知晓薛明槿这问的是主子爷,本想说爷刚才本是心急火燎地赶来救人,哪成想才到坟地就听见棺材里传来中气十足的求救声,恼怒之下气得拂袖离去。事儿便是如此,可贾福到底没敢实话实说,必竟他家爷跟这位小姑奶奶打从开头起就拧巴着,如今好歹有了个救命之恩牵扯上,说不准两人这关系就缓和了,爷不善加利用,他这当心腹的自是要替爷把事情圆过去才是,便道:“小的与爷分头寻找,爷走的是另一条路,此刻应是得了信儿,正往这边赶着。”说罢,贾福还不忘给贾五爷美言,“要说爷这次可当真急坏了,知那魏氏把姑娘卖了予人结阴亲,一记窝心脚踹得那婆娘立马就翻了白眼儿,只姑娘这次到底坏了规矩,爷正在气头上,回去后姑娘可千万仔细着些,说几句软话,爷疼姑娘,指不定这篇就此翻了过去不再计较,也省得姑娘受苦。”
薛明槿一噎,知贾福误会了自个的意思,可到底是贾五救了她一命,不好翻脸不认人,只得尴尬道:“知道了。”
贾福嘿嘿一笑,心总算放下了,只是薛明槿那一身鲜红鲜红的凤冠霞帔着实碍眼,贾福忙命人回庄替薛明槿取了身衣服来,收拾妥当才送回贾府,至于那棺材里一身大红喜袍,脸面早已腐烂得糊成一片的“新郎官”却是无人再予理会,暴晒在了那冬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