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叶孤行用石头曝露碧月的行踪后就悄悄离开县令府,他可以放开速度在府外的街道迂回前进,所以在碧月与颜凌交手前,他就已经隐匿在墙脚的阴暗处。
在等待好戏到来的那段时间中,叶孤行凭着夜视的特长,陆续发现不下八名埋伏好的黑衣人,他们呈扇形分布在县令府周围,都全神贯注地盯着碧月那边,身上紧绷的肌肉蓄势待发,显然是等待接应。
叶孤行决定趁乱赌一把,反正仗着夜色的天时与南城的地利,自己当能轻易脱身,不会有太大风险。
结果他赌对了,冒充碧月的同伙成功骗走宝贝,虽然黑衣高手立马发现问题并派人拦截,但错失先机的几名黑衣人还是没能留住他。
事实上,叶孤行并未走远,他潜入黑暗后就回到县令府,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其时县令府的护卫都集中起来对付时诗馨两人,他轻而易举地从府邸西面潜行至东面,越过东墙离开县令府,偷了一匹马隐匿起来看看是否需要接应时诗馨。
追踪而来的黑衣人一直盲目地往西搜寻,南辕北辙自然找不到人。
担忧果然成真,没过多久,时诗馨就被颜凌一击打倒,不要太窝囊。
叶孤行脑中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暗骂自己心软不争气,毅然放弃到手的宝物换取营救同伴的机会,然后就有了人马追逐的闹剧。
叶孤行不会骑马也无力抱着时诗馨远逃,避开官兵的搜查后就潜伏在县令府附近,等待转机。
这就是昨夜叶孤行营救时诗馨的前后经过。
当然,常年受到徐婉婷文化熏陶的叶孤行不会如流水账般枯燥无味地述说事情的经过,在他嘴里,自己的形象被无限放大,什么天神下凡、料事如神、智勇双全、翻手为云等褒义词汇层出不穷,而说到时诗馨的表现时就用自不量力、螳臂当车、呆头呆脑来讽刺。
“就是这样,我与催发了秘术的暴露狂魔交手三百回合仍不分胜负,眼见官府的援兵提着刀枪逐步靠近,我担忧你有危险,只好放弃到手的宝物,设计引开那名身手不凡的狂魔,换取营救你的时间。你说要怎样才能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叶孤行不是什么圣人君子,理所应当地索要回报。
时诗馨初醒时脑袋昏沉,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身份已经曝露,耍无赖道:“老娘身无分文,只有以身相许了。对了,老娘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儿子,现在买大送小,你可以喜当爹!”
叶孤行淫笑道:“没钱可以找你爷爷大当家要啊!不过,馨儿女侠非要以身相许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接受。”
时诗馨大惊失色,连忙从腰间掏出短剑戒备,道:“你怎会知道我的身份?看来你混入盜天帮果然是有备而来,所图不小!”
叶孤行哭笑不得,讥讽道:“想想你刚醒来时都说过什么!别用你那个鹌鹑蛋大小的脑瓜子来衡量本大人的机智聪颖!”
时诗馨从昏沉中逐渐清醒,回想起迷糊中说过的话,确有曝露身份的漏洞,但她没有马上放下戒备心,哂笑道:“凭着只言片语就能看破我的身份,你真是有心人啊!”
叶孤行呸了一声:“要不是心软,就凭你逛春楼不买单害我背黑锅的这件事,我不落井下石就已仁至义尽。如今放弃到手的宝物排除万难才将你救出来,换来的却是冷言冷语,若非见你是个白痴女人,早就一巴掌拍死!”
时诗馨嘲讽道:“就凭你的三脚猫功夫?”
两人的对话尖锋对麦芒,叶孤行被彻底惹火,讥笑道:“是啊,我凭这三脚猫功夫把县令府内外的几方人马玩弄于鼓掌之中,宝物到手后进退自如还不留痕迹。而你这位女侠又干了什么?”
“哈哈哈,”叶孤行竖起中指,“先是被人跟踪而毫无所觉,继而目标被盗仍懵懂不知,接着在目标逃离时出来给人做替死鬼,最后想要无功而返却被击倒待宰,这就是你昨晚的丰功伟绩!随便拿一样出去,都足以给说书人编成一个精彩故事名留青史,你说是也不是?”
时诗馨哑口无言,随后恼羞成怒:“信不信我现在就教你怎么做人!”
叶孤行反唇相讥:“就你那点微末道行,赶紧学学怎么做鬼吧!红尘很危险,人间不适合你,像我这样的好人救不了你几次!不过像你这么笨的人,到了阴间估计也讨不了好,还是早点投胎下辈子做头猪,安心蠢死在猪圈里,那里才是你的归宿!”
时诗馨怒不可遏,在蜀山剑派里她是天之骄女,年纪轻轻就已迈入外境,紫霞剑法已经修炼到第六层,同辈之中罕有敌手,昨夜高手众多使她连连受挫也就罢,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被一个练境的菜鸟冷嘲热讽,真是叔可忍婶子也不能忍,她对叶孤行拔剑就刺。
叶孤行早有防备,仗着黑暗之利轻松游走在时诗馨五步之外,时不时出言挑衅,言语非常尖酸刻薄。
时诗馨一来伤重未愈,二来怕弄出声响引起外人注意不敢随意出手,一时半会还真拿叶孤行没有办法,这个狡猾的小子一直没有进入制控范围,使自己空有外境修为却无可奈何。
躲躲闪闪打闹了一会儿,叶孤行看对方并无大碍也就放下心来,连忙喝止:“还有完没完!要打等回去后本大人随时奉陪,真当这里是你家后花园?”
时诗馨自知目前奈何不了这个臭小子,就坡下驴收起手中的短剑,嘴里碎碎骂道:“哼,懒得跟流氓计较!”
叶孤行没有再刺激这个小辣妹,换了个话题,问:“你可知那块石板的来历?”
时诗馨一头雾水,反问:“石板?什么石板?”。
叶孤行无语,感情这家伙跟踪昝磊大半天却毫无所获,只好按捺着吐槽的冲动,耐心解释:“就是黑衣人想偷而得不到,被我得手又送回去的那件宝物!”
“那点小事不必一再强调,”时诗馨翻了个白眼,“我只打探到昝磊来罗城是为了取一样东西,至于是什么尚不清楚,可能就是你口中的那块石板。能引起这么多人垂涎的东西肯定不简单,说说有什么特征?”
“首先,石板通体呈灰黑色,两个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玉,有金属的坚韧质感和玉石的通透圆润;其次,石板是残缺的,断口很老,怕有百年以上的年份;再次,石板的正面记载着一种不知名文字;最后,石板有种魔性,触摸的时间长了会让人产生毛骨悚然的感觉。”
回想起那种莫名感觉,叶孤行不由打了个寒颤。
时诗馨眼冒金光,问:“什么叫毛骨悚然的感觉?难道是绝世神兵的威压或者稀世邪兵的杀意?”
叶孤行挤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什么神兵邪兵的我又没见过!”
时诗馨兴奋地说:“我也没亲眼见过,但门中的典籍上有记载,这种通灵兵器无不是由大师锻造,经绝世强者使用,在腥风血雨的淬炼中偶然间养成灵性,视主人的心性而亦正亦邪。如此宝物存世不足巴掌之数,一旦现世必定会引起腥风血雨!”
叶孤行不以为意:“醒醒吧,别做白日梦了,那只是块石板不是什么兵器!难不成是一个绝世地痞拿着一块板砖到处耍流氓,最后将之炼成神兵?再说,就算是神兵凭你的本事也无福消受,你还是省省吧!现在已经惊动了官府,不要自投罗网。”
时诗馨怒道:“我没这个本事,但可以找大当家商量,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走。”
叶孤行没有阻拦,道:“你要走我没意见,但欠我的不要忘记!”
时诗馨恢复了往日的骄傲,道:“这么一个能讨好本姑娘的天大机会被白白浪费了,你可知蜀山剑派里有多少英年才俊想追求我?”
“关我屁事,在我眼里你哪能跟白花花的银子比,救你只是一时心软。除了救你一命的恩情外,凝香楼的账该先结清,取个整六百两银子!”叶孤行按照铁酸盘惯用的进一法将五百六十两统计为六百两,揉搓着手指示意要钱。
时诗馨没好气道:“你在南城偷了那么多金银宝物,还在乎区区几百两银子?”
叶孤行激动道:“你大小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几百两银子够我回家取个婆娘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了!钱是我帮你垫付的,没道理不跟你要,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时诗馨怒道:“酒菜你吃了大半,姑娘陪的也是你,凭什么全算到我头上来?”
叶孤行轻蔑笑道:“我是随你行事,为此还不惜出卖了色相,你要是懂人情世故的话,应该给我多发一笔奖金。”
“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这是给你买棺材的!”时诗馨掏出银票揉成一团,使劲地砸在叶孤行身上,气急败坏地推门走了。
“注意隐秘行踪,我还要呆一会儿!”
叶孤行说完赶紧清点卷成一团的银票,脸色一变,恨恨骂道:“死丫头,算你跑得快!对我也敢短斤缺两?哼!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去再跟你算!”
叶孤行打算在地窖中待到傍晚时分再走,白天他就是一个睁眼瞎,就算有黑纱帽辅助,视力也比不过百岁老头的昏花老眼,实在没有信心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戒备森然的南城。
地窖里的东西不多,看灰尘的厚度平日应该很少有人来,暂时很安全。
叶孤行劳累了一夜有些困倦了,在傍晚之前的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用来休息,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肉干边吃边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时诗馨是知道叶孤行从东晋来的,自己一行六人当初说是来这里采药,现在却全部落草为寇,几乎都上了通缉名单,只要不是白痴都会猜疑他们的身份和目的。
从时诗馨前后的态度变化就知她在戒备自己,之前吃螃蟹的时候两人的交情还是不错的,而现在她不但乔装打扮还冷言冷语相待,显然是在探究自己的底细。
时诗馨知道的事情,他爷爷时中坚肯定也知道了,在盜天帮里之所以一直把自己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戒备,不让自己到处乱走查探他们的信息。
时中坚怀疑自己倒也不碍事,反正他们贪狼小组的任务只是跟当地贼匪头目接线,想办法将贼匪收归晋军,曝露身份是迟早的事。
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其他几人完成任务所需的时间!
只要其他几人能成事,时中坚应该也不会反对,若是其他几人都成不了事,那也责怪不到自己。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自己身份可疑的这张窗纸撕破了,不知时中坚会有怎样的反应。
叶孤行越想越头痛,干脆不想了,先睡一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