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县令府中央的一间守卫森严的房间里,昝磊在跟他的心腹蒋宇探讨昨夜的盗窃案。
昝磊蹙眉询问:“虽然宝物追回了,但颜凌催发秘术受了很重的内伤,需要闭关调养。现在我手下无可重用之人,莫说带宝物回去,就连在县令府中守卫宝物都深感吃力,先生可有办法教我?”
蒋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不妨先分析昨夜来犯之人,公子可有怀疑对象?”
昝磊不假思索道:“给我下药的就是凝香楼的碧月,谁人不知凝香楼是龙椅上那位的私产。那位大人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根本没把我昝家当臣子看待!”
蒋宇劝慰:“还好对方行事有注意分寸,没有伤到公子。现在明知是那位大人想要的东西,公子还要留吗?”
昝磊沉思片晌,叹道:“按理来说,君上要的东西,作为臣子的应该主动双手奉上。但我们也要适当展现一下实力,别让那位大人给看扁了。昝家军权在握,可不像朝中那几位惨遭灭门抢妻的文官,可以随意拿捏。既然那位没有下旨强征,我们还是先把宝物带回去,由父亲定夺吧!”
蒋宇:“抛开凝香楼势力,昨夜黑衣人还有三方,在院中被包围的两名黑衣人当属两方势力,昨夜他们可能只是来刺探消息。如今宝物信息泄漏,其身后势力不得不防。”
昝磊以手扶额,忧虑地道:“了解宝物的人不多,一般盗贼小偷我也不怕。最让我看不透的是昨夜的麻衣人,好不容易盗走的宝物随手送了回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蒋宇推测:“那人行事出格,言语中带着玩世不恭的态度,很可能是侠盗时中坚。听说他不久前在这一带犯了不少案子,苦主遍布南城。不过,不管麻衣人是谁,既然他把宝物还回来,就暂时不用防备。当务之急,我们要集中精力应付浮出水面的几股势力。”
昝磊点点头,沉吟道:“可是,我们该怎么把宝物送回去呢……”
与此同时,县令府的另一间房间里,县令大人孟超在大发雷霆。
孟超指着一个跪伏在地上的人骂道:“我故意把消息放出去制造混乱,昨夜我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你都能失手,要你何用?”
旁边一个中年儒生劝慰道:“也不能全怪影卫,昨夜场面混乱,参和进来的都是高手,还好他能全身而退没有留下把柄,否则让昝坚知道我们监守自盗就麻烦了。”
“盗?我拿回自己的东西也能叫盗?昝坚也够霸道的,仗着官威,一句话就要把我的宝贝拿走。这石板价值连城,如果能顺利出手,我这官不做也罢!我从那个疯癫的摸金校尉手里得到这块石板后,就一直很小心,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让昝坚知晓此事!”
话毕,孟超若有所指地看着在场两人。
影卫,也就是昨夜跟在时诗馨身后的那名黑衣人连忙发誓:“我对大人的忠诚日月可鉴,如有半点异心,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中年儒生:“大人,此时我们不能互相猜疑,凝香楼实力强后台硬,他们背后那位大人看中的东西谁能留得住?依我看,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应对凝香楼,让府里的损失减至最低,同时又不会开罪昝坚将军。”
孟超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罢了,还好凝香楼对付的不是我,不然横财要变横祸,现在我们讨论下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城东凝香楼四楼的管事大厅里也有五个人就昨夜的县令府盗窃案一事商讨对策。
位于主座的是一位身材丰满、相貌秀美的贵妇人,她打扮高贵气质雍容,顾盼间偶尔流露出来的媚态,足以让天下间大多数男人失魂落魄。
她是凝香楼罗城分号的楼主,名叫水香!
水香手托香腮,幽怨道:“哎呀,昨夜的计划如此周详都能失手,你们说是哪里出的问题?碧月,说说你的看法。”
碧月在昨夜被颜凌重伤,此刻脸色仍有些苍白,可怜兮兮地道:“小人虽被其他闯入者暴露了行踪,但也拼死把东西成功送到了府外。谁知我们埋伏在府外的人里会混入其他势力,当时情况紧急,实在容不得我多做考虑,请大人明鉴。”
水香点点头,转向昨夜的黑衣高手,淡淡道:“邵家慈,你怎么说?”
邵家慈额头冒出冷汗,战战兢兢地回答:“昨夜我们已经在城外布下了天罗地网,那麻衣人依然能轻易闯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最后还肆无忌惮地返身送宝。其实力之高恐怕达到了传说中的神境!我等虽是失职,但也事出有因,请给小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邵家慈想要脱罪,只好把责任推给那名神秘的麻衣人,而后者的行止确实符合世外高人的做派,莫说在场众人,连他自己都信了几分。
水香叹了口气,皱起了柳叶般的秀眉,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可石板是龙椅上的那位亲自开口要的,不容有失。昨夜的失败必须有人负责!看在你武功高强,如今又是用人之际的份上,我也不想严惩你。回头把你长子的右手送来做为小惩大诫,明天再把石板拿回来赎罪吧!”
邵家慈虽然心疼儿子,但以凝香楼的规矩,楼主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已经是天大的恩情,连忙跪下叩头,信誓旦旦地道:“我以项上人头做担保,今晚必定将石板取回来!”
夕阳西下,让多方人马猜疑的“世外高人”正被关在官府的牢房里。
叶孤行不是躲在地窖里吗?怎么会突然被抓?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前不久,养精蓄锐的叶孤行感觉傍晚的阳光并不算太刺眼,就趁天黑前离开地窖。
如今南城乃是非之地,昨夜的黑衣人保不准还会再来,官兵在入夜后定会加强巡逻,所以要走得趁早。
离开南城的过程很顺利,叶孤行没有马上回云盘山,如今时中坚猜疑他的事情已摆到明面上,以他现在的处境,若是不说明身份目的,还真不好继续待在贼窝。
他最终决定去西城找家旅馆先住下来,等待董明下一步指示。
叶孤行在旅店住下来没多久,旅馆的掌柜就带着二十多名官差将他围捕。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叶孤行在行窃之前就做好了被通缉的心理准备,只不过没想到通缉令会是在他收手之后才发下,通缉的罪名也非偷窃,更不是喝花酒逃单,而是行刺朝廷命官,这可是大罪!
叶孤行在牢里大喊:“冤枉啊!我没有行刺县丞,只是喝酒逃单时不经意推了他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叶孤行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人搭理,坐在门口的狱卒仿佛聋子一样,自顾自地打盹,由着他吵闹。
隔壁牢房有囚犯忍不住开口:“省省吧,十个进死囚牢房的九个都喊冤!但我告诉你,喊冤的这九个里面,最多只有一个能活着出去,反而那些不吱声的没几个会留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声音浑厚有力很好听,语气中颇有不屑之意。
叶孤行隔着墙壁反问:“为什么?”
“我问你,你又反问我,我自问自答有什么意思!”
叶孤行沉吟道:“不吱声的那一个,是不是因为有恃无恐?”
“算你答对了!反正无聊,我就跟你讲讲里面的门道。这个世道,能关进牢里的都是犯了重罪的人。有罪无罪,都是官老爷的一句话。大呼小叫有什么用,难道指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可怜你?如今的律法只是当官的用来敲诈勒索的道具,还是省口气暖暖胃吧!想活命还是得靠实力,要不用武力慑服那群蛀虫,要不用金子去收买。”
叶孤行不甘地问:“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当然有,大多的犯人都选择自杀,能少受点罪。”
叶孤行激动地道:“可我只是推了县丞一下,他又没受伤,怎能说是刺杀?众目睽睽之下,不讲理也得有个限度啊!”
“听口音,你是外地人。来汉国之前没有长辈提醒你,天大地大当官的最大吗?你这样算是死有余辜了,莫说实实在在地推了县丞一下,就算在他经过时,你没有及时回避,都足够让你进来坐穿牢底了。”
叶孤行忿忿不平道:“这样的官府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你还是太年轻了,其中的区别大了去!这里的贼匪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平民,杀人放火的不是山贼而是官兵。贼匪偶尔还会救济贫民,官兵却只会欺压百姓,你说两者能相提并论吗?”
叶孤行骂道:“这样的国家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国家不过是上位者统治下位者的工具,既然选择了做下位者就只能听天由命,祈求能得到上位者的施舍吧!”
隔壁囚犯的想法非常灰暗。
叶孤行反驳道:“在东晋不是这样的!”
隔壁囚犯嗤之以鼻道:“天下之所以能乱成一锅粥,就是多亏晋国历代皇帝的功劳!姓司马的那一族人都做了什么好事?闲着没事就窝里斗,几个兄弟你争我抢搞出来个八王之乱,导致国家四分五裂!如今东晋的太平,全赖北方异族间互相牵制。东晋所谓的衣冠南渡,不过是一群不思进取的亡国奴,变着法子来祸害南方,你所看到的安宁是当地豪强为你们争取的。”
看来隔壁的那位对晋国皇室的怨气不是一般的大,叶孤行连忙转移话题:“早知当初我就乖乖留在凝香楼洗盘子,起码还有姑娘可看。”
隔壁囚犯的声音突然变得亢奋起来:“看来小兄弟也是个妙人,眼光够高对自己够狠,凝香楼里的姑娘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反正去哪里吃霸王餐都是犯法,当然是找最好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敬佩你的勇气,如果在外面,定要与你把酒谈欢。”
隔壁囚犯似乎有所误会,但叶孤行懒得辩解,道:“老哥能在牢里跟我做邻居,恐怕得罪的人来头也不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