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韶城选手名叫叶孤行,大家可能对他有点陌生,但是叶孤兄弟身手不凡,曾协助官府缉拿过不下二十名罪犯,几年前在附近三郡七城闹得沸沸扬扬,让各地官府衙差都无可奈何的侠盗时中坚,就是在叶孤兄弟的协助下在韶城落网的!”
胡索信避重就轻地把叶孤行塑造为一个少年英雄。
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的观众纷纷议论起当年往事。
侠盗时中坚是一位名人,用了七年时间分别把三郡七城偷了一遍,他轻功了得来去如风就不必多说,每次作案过后都如人间蒸发般消失无踪,只留下独特的狐狸标记以证明他曾到此一游。
时中坚行踪飘忽,作案无数,但他的目标无一不是当地的贪官恶霸,所盗财物也毫不吝啬地分发给有需要的穷人,因此才有侠盗的称号。
侠盗长期在各地逍遥作案引起朝廷的重视,为此特别组织了一个缉拿司来应对,最终在韶城将其拿下。
抓捕侠盗的过程中,叶孤行确实功不可没。
当年时中坚盗窃得手后,黑暗中转移财物时,被路过的叶孤行远远看到并悄悄通知官府,朝廷派来的特别行动组又刚好跟了过来,时中坚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捕获。
了解抓捕侠盗经过的人不多,胡索信恰是其中一人,因为当时侠盗偷的就是他们胡家的财产,经过张土透露的信息,他确认了叶孤行就是当时的打更人。
胡家经营赌坊本就没有道义可言,胡索信更不会因为叶孤行曾经对家族有恩就高抬贵手。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鼓吹:“近几年韶城能治安良好,成为广州诸郡的楷模,除了有官府的英明领导,也离不开叶孤兄弟的一份功劳。他在六年前就以打更人的身份巡逻街道,歹徒的小动作在他的火眼金睛下无所遁形,最后更被贼匪私下冠予游魂的称号敬而远之。所以我们目前的安定全赖叶孤兄弟的震慑。”
“哄!”群情鼎沸。
胡索信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叶孤行的暗器功夫如何,巧妙地把后者推举到人民英雄的高度,引起台下观众的欢呼雀跃。
叶孤行起初还感激有人为他说话,但当他看到胡索信身旁的张土投来阴恻恻的目光时,明白那个为他说话的公子哥怕是来者不善,捧得越高,摔得就越重。
现在梯子都已经架好,叶孤行若是退缩会被视为无胆鼠类,若是坚持留下来就必须赢得漂亮,不然只怕会落得遗臭万年的骂名。
本想就坡下驴的叶孤行对着胡索信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咬成两半。
后者对此不以为意,嘴角若有若无地露出轻蔑的嘲笑。
叶孤行不甘坐以待毙,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冷的,一边发抖一边高声呼喊:“这位赌坊的公子过誉了,城里的治安又岂是一名更夫可以左右。本人武功稀松平常,能抓到盗贼全是捕快们的功劳,我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出力。台下的各位师兄师姐若对暗器一道有信心,不妨上台出赛,小弟感激不尽!说出来也不怕大家笑话,我此刻紧张得浑身发抖呢!”
胡索信笑道:“叶孤兄弟真是谦虚,你尽管放开手脚施展,万一输了由我出钱宴请大家到迎鹤楼作为赔罪,我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胡索信不可谓不大方,迎鹤楼是韶城最高档的酒楼,设宴邀请这么多人怕是要用掉今天五成的赌博收益。
但他的目的不是为了面前的蝇头小利,他要的是一场漂亮的胜利,既赢得钱财也博得名声,这样能给父亲留下更好的印象。
台下观众更加兴奋了,对胡索信的话更加坚信不疑,没有必胜的信心,谁会当众许下如此重的承诺!
再也没有人对叶孤行的出赛提出质疑,随着锣声响起,比赛顺利进行。
一个巴掌大小的靶子从五丈外的树丛中突然飞出,天色昏暗再加上雨丝遮挡很难捉摸到准确的位置。
叶孤行几乎在靶子出现的同时就已出手,他行动迅速但动作幅度很小,手腕一抖,飞镖就已经投掷出去,以致台下很多观众都不知道他已经出手。
飞镖速度不是很快但非常稳定,台下观众清楚地看着它逐渐靠近靶子,然后“啪”的一下,打中靶子但是瞬间就被旋转的靶子弹飞。
靶子随后被沙城选手后发的飞镖打下来。
台下观众鸦雀无声,这该怎么评分?叶孤行确实打中了靶子,但没有刺进去,这能不能得分?
欧阳振雄大声宣布:“沙城得两分,韶城不得分!”
这个结果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暗器是用来刺杀而不是挠痒痒的,刺不进目标的攻击就算打中了也只能作废。
但众人接受不了!
说好的英雄呢!
说好的高手呢!
胡索信蹙着眉头质问张土:“你不是说他只是徐府的一个下人,平时除了到店里帮忙售货就基本不出门吗?怎么飞镖射得这么快这么准?”
张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语气坚定地道:“我离开徐府前他的确不会武功,且我不久前跟曾经的老伙计打听过,他近几年依然深居简出,总不能在房间独自练功吧?我看他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
胡索信沉着脸道:“但愿如此,不然搞砸了我的大事,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张土闻言打了个冷颤,望着叶孤行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恨意。
比赛仍在进行中,第二记锣声很快响起,同样巴掌大小的靶子从五丈外抛出,这次没有树丛遮挡,考验的更多是反应速度。
有了上次的教训,叶孤行的动作幅度明显大了很多,他旋身扭腰,胳膊肘一起发力,务求赋予飞镖足够能量将靶子打下来。
但事与愿违,臃肿的衣服影响了动作,天气的寒冷也麻痹了感觉,以至于在飞镖掷出的前一刻,叶孤行被湿滑的地面滑了一下,脱手的飞镖失了准头,好死不死飞向旁边的沙城选手,擦着她的额头有惊无险地飞掠而过。
经这么打岔,沙城选手没有心思打靶,望向叶孤行的眼光满是畏惧。
“啪!”
靶子在空中飞驰一阵后,孤零零地掉落到湿漉漉的草地上,本该万众瞩目的它此刻被所有人忽略。
叶孤行首先打破了沉默,尴尬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脚滑了。”
暂且不提沙城选手的感受,台下观众怒火中烧,纷纷破口大骂。
这就是刚才说的那个大名鼎鼎的英雄?说好的身手不凡呢?一而再的失手,难道要把对手灭了才肯罢休么?这种沽名钓誉的人称他为狗熊都是抬举!
胡索信暗爽,脸上佯装愤怒,质问:“叶孤兄弟,你能否认真一点,这次比赛毕竟关乎韶城年轻一代的荣誉,我们都把希望托付给你。虽然胜败无常,但这样的败相,你要大家如何接受?”
他是架好秧子要烤叶孤行,台下观众也跟着起哄,各种指责谩骂层出不穷,有说他沽名钓誉的,有说卑鄙小人的,甚至还有说是沙城间谍的。
台下群情激愤,眼看就要闹事,欧阳玉青果断跳上擂台,脱下披风给瑟瑟发抖的叶孤行盖上,对台下观众呵斥道:“你们不明究竟就别瞎起哄!叶孤行确实是武功高手,但之前感染风寒大病初愈,所以状态不佳,没看他穿得跟只粽子一样吗?”
欧阳振威也及时开口:“之前叶孤行随我同行出镖,途中屡立奇功,但最后因为操劳过度而得了重病,曾一度昏迷不醒,现在大病初愈,确实不在状态。”
台下观众才不管叶孤行是因为什么原因失手,先前被胡索信撩拨起希望,产生了胜券在握的错觉,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被怒气冲昏头脑的观众可不会讲道理,况且你们一家子人的片面之词能否相信还要三思。
这时沙城的队长吴若谷也上台求情:“欧阳师叔和师妹所说不假,刚才叶孤师弟浑身发抖的状态大家有目共睹,他身穿多层厚衣也是事实。我自问在同样的状态下,做得不一定能比他更好。”
欧阳玉青悄声对叶孤行道:“小行,对不起,我也是刚听婷儿说才知道你是这么怕冷的,早知就不勉强你上场,也不会有这么尴尬的一幕发生。你身体不舒服就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
叶孤行非常感动,正要说话,旁边的吴若谷走了过来,脱下披风盖在欧阳玉青的身上,道:“叶孤师弟你就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跟师妹收拾。”
如欧阳振雄所说,叶孤行骨子里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就算他能忍受台下观众的鄙视,也不能辜负身边好友长辈的期望,谁说自己就一定会输,不出手就罢了,既然已经出手就不能马虎了事。
叶孤行摘下身上的红色披风还给欧阳玉青,虽然冷得哆嗦但语气坚决:“青姐,小心着凉了!比赛还没有结束,帮我准备几个热水袋,要烫手的!”
言毕也不管欧阳玉青的阻止,他转身朝评判席的方位高声询问:“各位前辈,小子身体确实欠佳,需要换身衣服,能否暂停一会儿容我准备一下?”
裁判们交头接耳商量了一会儿后,欧阳振雄高声宣布:“鉴于原定选手方大伟无法上场,替换选手准备不足也情有可原,为保证比赛公平,允许中场暂停一刻钟,但先前两回合的比试仍然有效,韶沙双方比分暂时为零比四!”
得到裁判的准许,叶孤行并没有立刻下台更衣,而是朝台下观众吆喝道:“诸位师兄师姐,我叶孤行并非要糊弄大家,我在飞镖一道上确实下过一番苦功,奈何身体一直抖个不停,力不从心。请问哪位能慷慨相助,愿借我大衣为我遮挡风刀霜剑?我必定还你一场精彩比赛!”
台下的观众被叶孤行的激昂话语所打动,陆续有人脱下身上大衣要为韶城的荣誉贡献一份力量。
叶孤行只需要一件优质的保暖大衣,他扫视着台下被调动起情绪的观众,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那个极力捧杀自己的赌场少爷胡索信身上,高声问:“这位兄台一直为我说话,小弟十分感激,不知我可否有幸穿着你的大衣为韶城的荣誉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