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琬四下寻觅了一会儿,始终未觉有合适藏匿之处,这里可是圣辕宫,布满着那个人的气息,没有一丝地是安全可靠的。
“柳儿,你替我放在我的房中的宝奁里!不要让人发现了。”
若琬小心翼翼的折好信纸,重新装在信封内,递给了梅柳儿,恐怕以后真要将这一份情意深深埋藏于心底了,闭眼靠着床架上,竟然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刚才的琴弦之音来,绕肠不回。
那惊为天籁的弦音一连几日在圣辕宫殿中悠扬弹起,连往来行走的宫人也会不觉驻足,沉醉于这迷世之音而无法自拔,直到曲终弦止,才方如梦初醒。
“听到薛师傅弹得如此之妙,我都有一点想学的冲动了,要是能用自己这双拙手弹出那样美妙的音律那该有多好。”
若琬莞尔一笑,随口说着心里的感受,原以为暄哥哥的琴艺也是屈指可数了,没想到这世间多得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真可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即使以前听着暄哥哥弹也不觉得,现在却反而有一种想学的念头了。
薛之言束身而起,负手而立,一身藏青色宽袖长袍,不仅修长挺拔,还蕴含着一丝清雅之气。
长长的墨发依旧用一根系带束于身后,俊眼修眉,抿唇含笑,十分的谦逊有礼,
“皇后娘娘若不嫌在下琴艺粗拙,在下愿倾囊授之。”
说着,便将矮几上的古琴双手抱起,踱步上前放至在若琬面前。
镇定的眼神凝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沉稳的逊笑,示意她用手触摸那把古琴,
“娘娘,先用手感受一下吧。”
雪白的柔荑像听到召唤一般,不觉迟疑的伸出接近到那沉木古色的琴身。
葱白的细指缓缓抚过那些缱卷勾回的古怪花纹,凹凸的刻痕从指腹传入内心,宛如那些烙刻残留的坑坑洼洼,想要得到平复的急切与渴望,细指随意挑动了一根如雪的琴弦,连心也不禁跟着来回震荡的余波沉迷,就像掸鸡毛一样散掉一身的沉积疙瘩,豁然轻弛了一回。
“娘娘感受到了吗?它是一把神奇的琴,心里忧伤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的喜欢上它,它有一个凄凉的名字,殇。”
近距离的聆听,才觉得他的声音原来也如陈酿的酒一般醇厚而富有磁力。
如此沉稳内敛的人,其背后似乎也蕴藏着耐人寻味的故事,那一丝阴翳藏在他镇定如从的眼神后,难以被人察觉。
“嗯,”
若琬点点头,撇起头来抬眼看他,翦水双瞳透出一丝认真,
“薛师傅教我吧!”
皇后娘娘一直呆在圣辕宫内,在外人看来是和皇上朝夕相对,受尽恩宠。
这几日,宫内早有人心里开始打起小鼓了,恰好如嫔这一日热情相邀,几位妃嫔一同去往圣辕宫听弦乐,夏妃怕是迫不及待想去亲眼打探实情了。
随身就带了一位贴身侍女,闲庭若步在抄手长廊,旁边的景致逢春正艳,一番诗情画意。漫不经心的扫着那些花花草草,冷艳的面容上是一片不屑之色。
不知从哪儿忽然迸出一个人影来,吓了她一跳,直往后退了几步,才被侍女扶住缓和气息,嘴里却在咒骂:
“该死的奴才,想吓死本宫啊!”
那个小公公倒不答话,只是低埋着头,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她,
“这是有人托奴才交给娘娘的信!”
她顿了一下,朝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个侍女连忙领意上前去接,不料那个公公一放开信便急匆匆的跑掉了,惹得原地的两个人一脸狐疑。
“娘娘!”
侍女乖乖的回过身,双手将信奉上给她。
夏妃斜眼瞥了一下,又略带怒气的撅嘴哼了一声,要是让她知道是哪个宫的奴才这么不守规矩,她非得好好惩治他一番不可!
耗了一会儿,夏妃还是敌不过好奇,拿起侍女手中那封信,拆开来一看,只见白纸上清晰可辨的有着几行格外熟悉的字迹:
浩浩东朝姝美兮,
虽则如云匪我心。
冷目盼兮艳冶扬,
获吾心兮乐与娱。
猗猗桃芳娈情兮,
虽则多媚匪我意。
玉肤冰兮姿窈窕,
迟我行兮忧不往。
......
那只白嫩的手猛一抖颤,那张薄纸便若落叶一般飘摇落地。
夏嫔脸色骤然变青,十分难看。
“娘娘?”
侍女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俯身去把那只纸捡起来,刚要看时就被她怒斥了一句,
“看什么!”
然后神情慌张的一把夺过它,捏成皱皱的一团,急急忙忙的塞进衣袖里,唯恐被人瞧见了一样。
她转头又向刚刚那个小公公离去的方向搜索望去,早已是一片空空如也,不可能!这宫里除了她自己,没有第二个人会知道这件事,是谁?会是谁呢?!究竟是谁在暗中盯着她?!
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跳动着,除了恐惧和意外,内心深处怕是还有一丝剪不断的愁丝在苦苦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