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梅柳儿和秋月都从景秀宫唤至到圣辕宫悉心照料着若琬,几位妃嫔也相继来探望,嘘寒问暖了一番。
探病的话,薄礼必是要备一份,其中倒是夏嫔出手最为阔绰,一根硕大的千年人参,遍体姜黄,形状酷似水分充足的粗壮萝卜,根须皆是完好无损,亦罕至大补之物。
若琬感激之至,连皇上都夸赞了她一番贤淑大方、待人德厚,并以此把她从夏嫔升为了夏妃。外人道也,实在荒诞至极,因为一根千年人参而被封为妃子,恐怕在东朝宫廷史上还是头一遭。
尽管如此,名分就是名分,人家还是得对她点头哈腰,夏妃心里可是着实高兴,这以后说话、做事可都不一样了,又趾高气扬了几分。
“听说最近宫里进来了一个乐师,弦弹得极好,皇后娘娘可要听听?”
如嫔坐在床边柔声细问,她几乎除了晚上以外,这几天一直都陪在若琬的身边,帮她解闷。
话音刚落,如嫔便令人去传唤那个乐师过来,若琬也就没多说,由着她去做。
这几日确实让她闷得慌,梅柳儿和秋月不让她下床,宫人们更是不会让她出这间宫殿半步,据说这是皇上下的口谕,可是她却一连几日也没见到过他了,秋月说皇上总是在她睡着以后才过来,醒来之前就离开了,如此一来,她倒觉得他是在刻意避开和她见面,是不想和自己说话吧,还在生气吗?到底是为何事生气呢?
一片思忖,等她回过神来时,公公已经领着一个白衣长袍的男子进殿来,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古色的木弦琴,没有束冠,只有身后系了一个松散的发带,面色沉稳,眉清目秀,步态沉缓,一副恭谨从然的样子。
在公公的提醒下,男子毕恭毕敬的行礼请安,
“在下薛之言,见过皇后娘娘,还有如嫔娘娘!”
“免礼,赐座吧!”
若琬一吩咐完,就有人抬进了一个长形矮几放在殿内中央,并赐了座,如嫔在一旁也不忘夸他道,
“薛之言,本宫知道你的弦弹得好,今日就为皇后娘娘献艺一番吧。”
薛之言点头应道,随即将古琴放在腿旁的矮几上,再轻撩衣袍,曲身坐下。
修长的细指在古弦上一扫,顿时如同一股掘地突起的清泉之水不停往上汩汩,才觉激扬飞溅突又化作了一片凝涩的寒冰愁结于胸,转而闯入一片静谧竹林罄音滴滴落石,忽又飘来子规啼血哀鸣断肠,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时而暴雨倾泻,时而细雨婉转,轻拢慢捻,复抹而挑,交错叠加,仿若天籁之音。一曲罢了,还似余音绕梁,韵味不绝。
“薛师傅的琴艺果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令人叹服。”
若琬由衷的叹道,又要吩咐秋月打赏。
如嫔却在旁边笑了,
“皇后娘娘您不比我们这些妃嫔,只需吩咐一声,自会有人带他到钥库房领赏的。”
若琬面色愣了一下,原来凤印在手,还有这种好处,她今天才知道。果然自己不是个当皇后的料,有权又不会用!
说着,如嫔又转头看向已经恭敬的站起身来的薛之言,语气温和,
“薛师傅,以后就麻烦你每日都来给皇后娘娘弹奏一曲,让娘娘解解闷了。”
“在下一定照办,如嫔娘娘。”薛之言微微点头,彬彬有礼,颇有君子之风。
“这——”
若琬没想到如嫔竟然让他天天来,惊然之时正欲张口止住,却被如嫔抢先了一步,
“皇后娘娘,如今你又不便下床,听听弦音解解愁闷,正是如嫔能为娘娘所做所想的,娘娘这一次小产全是如嫔的不好,娘娘就让如嫔做一些事情来弥补您吧!皇上若是责怪下来,就让如嫔一人承担好了!”
“如嫔......”
如嫔说得如此动容,若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拒绝,只得点头应允下来。
如嫔这才破涕为笑,转而让人带着薛师傅先退了下去。
这时梅柳儿匆匆跑进来,袖里似是揣掖着什么,见如嫔在此又不好拿出来,如嫔斜瞟了她一眼,嘴角浅浅一笑,便道有事起身行礼而退了。
又令其他人都纷纷退了出去,殿内就只剩下她和梅柳人、秋月三人。这时梅柳儿才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来。
“娘娘,这是贤王殿下派人悄悄送来给你的!”
话音未落,若琬已经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将那一方白纸摊开来,只见纸上书着灵秀有神的几行小楷:
旧闻汝所伤,吾亦心忧忧。
寥笔寄予思,犹恨相见难。
日朝又日暮,劝君莫愁苦,
来日何其多,迤逦更长久。
——暄上
顿时,泪水似断线的珍珠一般势不可挡的滑落,使得身边的两个人一时不知所措。
晕开的墨迹让她一慌,连忙移开了那张纸,他的关心来得何其迟,可是对她来说还是那般重要,暄哥哥还是关心着她的,纵然只剩下无关爱情的疼爱,却依旧让她心喜,又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