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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雅歌 四

比赛从上午八点进行到中午十二点。各代表团纷纷放出大招,与其说这是一场声乐比赛,毋宁说是一场精彩纷呈的视听盛宴。

她的合唱团出场顺序靠前。我聚精会神,试图捕捉有她出现的每一个画面。《MEMORY》独唱音乐响起时,她站在聚光灯下,抹胸雅典娜长裙托起她秀美的肩和修长的脖颈,灵动的手臂随着音乐款款摇曳。流动的音符,就像天河的水决堤,从舞台上倾泻而出,点亮了整个礼堂;女高音明亮而有穿透力,清亮的高音不像是从如此娇柔的身体里发出来的,更像是从天上来,让礼堂的穹顶也为之震颤。她演唱时因感情投入而带动的表情变化,让人为之动容,台下的观众也伴随她的蹙眉而蹙眉,她的浅笑而扬起嘴角。

我们团的演出进展得也很顺利。我们选的是《英雄凯旋歌》,我幻想着眼前是一支征战胜利的大军,随着手势的开合起落,引领全体团员将比赛推向了高潮。曲终,我转身向观众鞠躬,台下掌声经久不息。我循着台下微弱的光去找寻她的身影,见她站在观众席侧道,一边鼓掌一边向我挥手。我从舞台的一侧退场,一种力量的驱使让我穿过侧厅绕到她在的位置去跟她打招呼。

“嗨,你刚才的独唱太精彩了。”我走到她跟前说。

“谢谢你的肯定。”

她接着幽幽地说:“真不好意思,我之前把你当成了调音师。你带的团队真有气势,赛过千军万马。我们团却差远了,参差不齐。”

“你的独唱部分给你们团加满了分,台下观众的呼吸节奏都被你的演唱而左右。”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她很开心。似一种熟悉的感觉,一种力量在灯光暗淡下攫取着我的灵魂,让我靠近她。我们忘了舞台上还有其他团的演出,仿佛静得只剩下我们两人,只听到我们两人的声音。对话中我们做了自我介绍,我得知她叫戚禾,是师范大学大三的学生。

比赛的成绩定在晚上的交流会期间发布,届时将选取有代表性的团队上台交流经验,并由这次合唱节的首席评审洪教授做点评。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约好一起参加晚上的颁奖和交流会。

我通过电话向艾丽莎老师汇报了整场比赛的情况,每个团队的表现我都有认真观摩,并做了笔记。艾丽莎老师通过我的分析,断定我们夺冠无疑,我笑说希望我没有夸大自己团队的实力。

傍晚,我们早早到了礼堂,在约好的位置坐下。她换了一件白色连衣裙,两鬓发丝绕到耳后扎成一小缕,整体透着温婉、恬静的气质。我们校合唱团毫无悬念的获得了金奖,她却以个人的表现力和唱功获得了最佳风采奖。

我代表我们校合唱团,被邀请到台上分享经验。

“我们现在所在的校园,有许许多多参天梧桐树,梧桐树一半高度是树干,一半高度是树枝。树干上的树枝分了许多枝叉,但是大家可以看到,每一根枝叉都是向上的,向着太阳的方向。它们彼此不干涉,向着同一个方向,太阳的方向,奋力生长,于是才有了如此状观和遮天蔽日。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有独特的个性,声音也是,是专业的合唱训练把这些各具特色的声音修整再修整,聚拢再聚拢,千万种声音同时发出,在同一个空间里发生化学反应,融铸出一个,好似只有一个人的声音,这声音可如洪钟,可如丝如练;可变千军万马,也可若泉水叮咚,我们不是合而不同,我们是合为一体!”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我紧接着分享了对合声的理解,呼吸的训练方式,以及合唱中如何调动情感。

回到座位后她伸出手对我表示祝贺。我轻握着她的手,那是多么美的手啊,洁白得没有一点瑕疵,又温暖得如玉一样。

会议结束后要分别了,她赞美我对合唱与声乐的深入理解,希望以后有机会能经常交流。

我叹道:“时间过得真快,感觉还有很多话要说。转眼都快毕业了,能早点认识多好!”

她读懂了我话里的含义,“虽然大学时间所剩不多了,我们有缘总归会再见的。”

分别和离别的最大的不同,即前者是空间纬度的距离,而后者则是空间加时间上四维的分隔。古今中外表达离别的诗词文章数不胜数,但离别让我们伤感的唯一原因,便是你不能确定后会是否有期。

晚上,我梦见我们两个学校的合唱团一起交流,一起切磋音乐。她剪了短发,穿了一件民国风的套裙。

比赛后紧接着是期末考试。因为平时排练花费的时间较多,在考试前便是突击复习。陈坤是我见过的最会学习的同学,从小学到大学没人能跟他比。他从小到大一直是班级里的学习委员。陈坤说,他当学习委员最大的使命是探索一种提高大家学习效率的捷径。

每次上自习课,班主任都会让他分享自己的学习心得,他常常在讲台上神采飞扬。一道高等数学题目,他能研究出五种解法。最难的固体物理学,他也竟然能吃得通透。但是,多数情况下他在台上神情激昂,同学们在下面心猿意马。个别人是自己学懂了,没必要听他“废话”,多数人是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在学习方面,我是天资比较差的一个人。初中时我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我就拼命地做题,用我的勤奋去弥补先天的不足。但是到了大学,我才发现,学好理工类课程只有勤奋是不够的。要想学透一些知识,还真要具备够强的逻辑思维能力和足够的空间想象能力。

心理学里的“场独立型”,就是指不受外界干扰,能独立判断而对知识进行加工的认识方式,拥有它的人有着能运用事物内部的联系去发散思维从而做出判断的性格。陈坤完全具备场独立型的性格。他爱钻研,善于分享,虽然平日里很少见他熬夜做作业,每每考试,他都能取得很好的成绩。

听学长们说,能在学院里排名前十的学生,可以免试保送攻读研究生。保研成绩排名是参照大一至大三的成绩累加。陈坤一直是班级前三,跟其他班级的一起综合排名,他是有很大希望保研的。而他却说,能取得保研资格,生死存亡,在此一战——多数人把大三的期末考试当成决定胜负的一次大考。

落下的许多课程让我变得对保研信心不足。我对陈坤说,真的保研不成我就去复习考研。陈坤则安慰我说,你的成绩也不差,努力一把,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我于是发挥高中时的拼劲,用力的去啃深奥难懂的专业书,用题海战术去围剿让人费解的专业知识。陈坤因着复习效率高,每天准时晚上9:00回宿舍休息。而我则不能办到,在通宵自习室里熬了几个通宵,才基本把落下的功课补上。有一次,凌晨一点钟回到宿舍,却惊讶地发现其他三位舍友还在挑灯夜读。没有网络游戏的吵闹声,一下子也会有些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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