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慢慢升起,阳光以不可阻挡的姿势射将进来,一切尘埃都被照鉴,心房也被打开了。同样被打开的还有她那美丽的双眼,那是一双比湖水还清澈的眼睛,黑色眼珠在纯白如牛奶的基体里放着光。只需看一眼,你就会爱上她。真想把那双眼镶嵌在梦里蔚蓝的天空,璀璨了满河的星光。我道了一声“早安”,她说“嗨,多美好的世界啊!”
窗外的光亮通过雪的映照变得更加刺眼,这刺眼的光反射进旅馆的房间里,我被从梦中叫醒,多么美好的梦境,醒来却仍是一片荒芜。
在旅馆滞留的第五天,雪停了。这几天大家是在恐慌中度过的,先是新闻报道部分地区停电,大家遂开始抢购蜡烛,连生日蜡烛和冷焰火都被抢购一空,后来大家发现雪没有停的迹象,于是开始囤积食品,助长了不良商家的气焰,出现了天价白菜和天价猪肉,惊动了物价管理部门,对商家开出了巨额罚款。
我跟已经返乡的家人打电话说因大雪,火车停运了,今年无法一起回家过年,他们嘱咐我注意安全,叫我一个人弄点饺子吃。这几天我把带在包里的《活着》和《人生》反复看了几遍,我想如果在旅馆里再多待一天我就会疯掉,无论如何都要出发去山里看看了。我退了房,背上干粮,沿着上山的路,一路往茶场跋涉。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世界,人们盼着下雪,但这过度的“浪漫”带来的却是满目的疮痍。苍翠的竹林被雪压垮了,虽然有阳光,但日光的温度不足以将冰雪融化,到处还是结满了冰凌。这下阳光洒下来碰撞着冰凌,风一吹真的能感到丁零零的响声。湖水结上了冰,干枯的荷叶被蹂躏成一团,却再也无法“留得残荷听雨声”了。我折了一段被压弯的竹子做拐杖,沿着山路一深一浅往前行,不知道前方是希望还是绝望。
我路过了那座山间民宿,看到房子的一隅已被山上滚落的石头压塌,冰凌沿着塌陷的屋脊结成一排,有点像竖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没有人在,我推开院门,发现民宿老板坐在中庭的一把竹椅上发呆,我打了个招呼,他缓过神来却呆愣愣地看着我,似乎对我这个时候的出现充满了诧异。我说我夏天来住宿过的,他哦了一声,似乎还是没怎么记起我来。我告诉他这冰天雪地里,我分不清哪条是去茶场的路了,恳求他的帮忙。他摇摇头说茶场已经被雪灾毁了,那里的人有些失踪了,有些被救援队救走了。说完他抱怨救援队去了就没回来,留他们在山里等死。我只能极力宽慰他,从包里掏出一些干粮放在他桌子上。我想既然走到这里了,肯定要去茶场看个究竟的,他没有再阻拦我,便送了我一把锋利的雪铲,并叮嘱我天黑前一定要赶回来。
我按照店老板指的方向一路蹒跚,在半路发现了一棵倒地的许愿树,这许愿树枝杈很大,足足挡住了我的去路。树枝上的许愿条与冰凌缠绕在一起,这些许愿条一定是夏天来漂流的游客留下的。我扯下了几条,读上面的内容,痴男怨女的愿望是多么的天真烂漫啊,但这些愿望在这人烟绝迹里竟显得那么的虚无缥缈。我挥动雪铲,砍断了几根树枝,才得以继续往前行。
走到破败不堪的茶场已经是中午了,这里怎么会是去年夏天我看到的炊烟升起的地方呢?我错愕,不安,站在雪地里喊,喊了许久没有人回应,我想这可能就是我的宿命,我的爱情毕竟要葬送在这冰天雪地里,我回想起了夏天在这里发生的点点滴滴,我看向她炒茶的地方,我为她扇风而被她喝止……对比眼前的一切,我心力交瘁,不禁悲从中来,一下子扑倒在了雪堆里......
我是被身边的响动惊醒的,我担心有野猪过来,就本能地抄起身边的雪铲。在我定睛看过后,发现那是一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猴子,小猴子躲在我的背包后面。我的背包被拉开了,它肯定是饿坏了,才趁我昏睡时翻弄我包里的干粮。我从包里掏出一块面包,掰了一块扔给它,它瑟缩着伸手抓过去,然后背对着我啃起来。我想这个小猴子的家肯定也是糟了雪灾了,它估计成了唯一的幸存者。我用保温杯到了一些温水给它,看着它把面包啃完,又在雪地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抱起放在我的背包里,沿原路返回民宿。(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