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像两条孤单的大鱼,在苍茫的大海相遇,在那之前我们都各自游了很久——谁也不知道对方游过什么海域,喜欢什么形状的浪花,爱在哪里靠岸。唯有通过一起遨游,才能熟悉彼此的脾性,才能达到同一个彼岸。我试图通过多一点陪伴来融化她心里的冰霜,并确信将来一定能在一个学校读研,能到一个城市工作。我在没有课的时候都去陪她复习,她渐渐有了笑容,复习的效率也高了起来。
在她生日快到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又变得囊中羞涩了。为她准备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再一次困扰着我。因为经济问题,我的选择面变得很窄。我于是就去找梅卿,问她女生过生日渴望得到什么样的礼物。
“你要送我礼物吗?我生日已经过了啊,该不会为明年准备吧----”梅卿俏皮地揶揄着我。
“不是的,我一个朋友过生日。”
“你真是傻,连哄我个谎话都不会说!你问别人去吧,哼!”
我央求梅卿,希望她助我度过眼前的“难关”,答应她明年过生日给她个大大的惊喜,她才答应为我出谋划策。
“我上次过生日,你们为我改编的歌曲,我就很喜欢。礼物不在贵贱,而在你花了多少的心思去准备,花心思准备的礼物就要比轻而易举得到的礼物更有温度,更能打动人!”
戚禾喜欢水仙花,但是水仙不开在这个季节,我于是就联系上了合唱团里一个学艺术的学姐,托她帮我画一副油画。我跟这个学姐说,这个油画里要有一个女孩,女孩手里捧着水仙花。我把戚禾的照片拿给她看,她说她不要看照片,只要我说一说跟这个女孩的故事。我纳闷说你创作还要听故事啊,她说她不想被照片束缚,要画就要画出灵魂,而展现画里的灵魂要通过了解这个人开始。
“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这是职业操守嘛!”学姐意味深长地说,有点像算命先生。我坐在她的对面,把我跟戚禾的相遇、相知、相恋——包括她近来的喜怒无常——都跟学姐大致讲了一番。当然,我隐藏了一些没必要告诉她的细节。她一边听一边在画板上挥动着画笔,一会儿用眼睛看着我,有几个瞬间我以为她在给我作画。就这样,我大概讲了两个多小时,却还是感觉意犹未尽,她说“停——”,往画上吹了口气,把画板转向我坐的方向。我在画前呆愣了半天,我敢肯定,那是我在当时甚至包括以后,见过的最好的画了。我长时间盯着看,眼眶竟然不听使唤,变得湿润起来——画里的她太完美了,我渴望看到的所有的美都在那上面显现;但她的神情又透露着淡淡的哀愁,是渴望爱与被爱的哀愁。我感觉我快要失去她了。
“她爱你爱得很深啊,你对她也是!”“算命先生”最后总结道。
那时的我,可能一直在爱的路上,但我却没有真的体会到“爱”这个字的厚重。后来我才明白,人必须要看到现实把浪漫摔碎了,然后你毫无矫揉造作地,用苦痛,把它们一点点地粘起来,在这之后,你才有权利说爱,你才能真的感受到爱的分量。
我谢过那个学姐,借她的画笔在画的留白处写了一串文字——即便你是,我无法从头翻阅的书籍。我仍愿,此后余生携手,不负光阴不负你!
为了给她惊喜,我事先并没有告诉她我的计划。早晨,我跟太阳一起起床,带着那副油画,兴冲冲地朝她学校奔去。一路上由公交转地铁,每一站遇到上车的乘客,我都会取出油画,拿出签字笔,让他们在油画的背面签上对戚禾的祝福。一位老爷爷很赞赏这种方式,他用苍劲的字体签上“生如夏花”四个字。路人不经意间签下的一串串文字都是未经雕琢的,但他们也是最真心的,我鞠躬对他们表示了感谢。
多年后我还记得她看到油画的表情,她先是惊愕,用双手捂住嘴巴,接着冲我笑,笑着笑着就哭出声来。我以为她是感动的落泪,就笑着问她是不是对这个礼物很意外。
“——我们到此结束吧——”她停止了哭泣,泪水却还在眼眶里打转,“结束吧——”
我听到这话后脑袋一下子懵了,我沉默了很长时间,“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来找我了,我没有办法选择你——对不起!”
“哪个他?”我盯着她躲闪的眼睛,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你没跟我说过哪个他啊!”
“就是很久之前遇到的那个——我们,这段时间不要再联系了!”她转身,走了几步,步子却很慢,转过身来说:
“你要努力考研,说不定在杭州还能遇见——”
我呆呆地立在原地,她的最后一句话在我脑海里不断地重播,十六个字就那样循环往复,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忘记了通过什么途径,在黑夜里回到了我那个满是回忆的校园。(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