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镶金,红木暗香。
殿堂高大雅致,掩过了梁下私语。
被众女关注的盛华月仿佛察觉不到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在席位上吃着御膳房大厨精心烹饪的美食,偶尔端起酒樽饮一点酒。
她的贴身侍女坐在两侧,不时为她斟酒,其名分别为惊鹤与鸣鸩。
惊鹤安安静静的,低着头用公筷为她布菜添酒,小耳朵早已竖起。
坐在另一边的是个笑容明媚的少女,平日里被盛华月称为啾啾,眼尾较红,只是额前的头发有些稀疏。
鸣鸩摩挲着酒杯,稍稍压低些声音,侧头把京城最新的瓜理顺了讲给她们听。
“你们知道宣安伯吧?那家子的头脑总是有些不清醒,每一辈都喜欢搞些搞宠妾灭妻之类的事,在那方面还出了些名气。现在那位娶了的正室夫人,还是绝配的软弱性子。”
“她娘家是泊阳侯,虽然也有些没落,但好歹爵位高一层,也有些实权,低嫁入伯府,却拿捏不住那宣安伯。我是搞不懂,她明明对宣安伯的行为怄得要死,居然不借用娘家势力,被一个身份容貌都不如她的妾室骑到头上,连长子都是对方生的。”
“哪怕她回家哭一哭,宣安伯哪里还有钱搞这些花头?”鸣鸩抿了一口酒,有些无语。
惊鹤偏头,“我没有成亲,也不知道为什么。”
“罢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我就跳过了。我要说的是不是这个。”鸣鸩摇摇头,神神秘秘道,“是最近,那家子突然像变了个人——从那正室夫人开始。”
“我查了下,约莫是从上个月月初,那正室夫人开始变的。先是渐渐变好看,皮肤白了,胸脯鼓了——你们这样看我干什么?我不是,我没这么孟浪——是宣安伯喝酒后对他朋友说的,到处传开了。”
鸣鸩瞪了一眼满脸无辜的惊鹤,继续述说。
“那宣安伯夫人,就以此与一妾室争宠,之后宣安伯的酒都少喝了几次。大约在上月底的时候,又忽然开始做菜。似是一些常见的清淡小菜,不过听说味道很不一般,宣安伯一吃,就离不开了。”
惊鹤刚为盛华月斟了一杯酒,“离不开?”
鸣鸩吃吃笑了两声,强调道,“是啊,离不开。”
“稍微了解宣安伯府的人都知道,宣安伯以前很不耐烦他夫人。即便是他夫人相邀,一月见面也不过五指之数。但自从上月底,他吃过一次他夫人精心做的汤羹,此后连续十来天,他都会在饭点前来找他夫人。再后来,对她也会给些脸面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惊鹤托住脸,眼睛一眨不眨。
“不止是他,其它所有吃过这菜的人都说好。无论那人原本是喜辣的,或是嗜甜,甚至厌葱蒜,吃同一份菜,但凡吃过,就没有说不好的。
“如果换成其它家,说主母擅酷刑,善管教,我都相信,但是她——我搞不懂。”鸣鸩摇摇头。
“对了,还有件例子。她有个陪嫁丫鬟,有两分容貌。但因她一向懦弱,也不怎么会管下人,丫鬟的心思就变了,险些爬了床。这事被她知道,半个月前,就赐了一盘亲手做的点心给那丫鬟,也不知道味道有多好,听闻丫鬟一口气完,后来还为此去药铺抓了药。从此丫鬟就对她忠心耿耿,别说爬床,别人给的铜钱都不收,只念着一口吃食。”
盛华月饮了口云雾酿,也有些奇怪,“她难道用了什么禁药?”
难道宣安伯夫人从前性格软弱,以至于让妾室与丫鬟跳到自己头上蹦跶,最近手上有了禁药,才开始作为,通过食物,让别人上瘾,离不得自己?
也不是不可能,她不愿意回娘家哭一趟,可能是纠结着什么自尊心。比如只想着自己的男人自己收拾之类,不愿他人插入其中,即使是她的亲生父母。
可即便她使用了类似某种植物壳的东西,作为调料加入食物中,也绝非能时时发作,其余人总有清醒时,他们能不去想办法问出缘由,脱离掌控?
“不清楚,我也是最近才去查过一遍。他们吃得太干净了,食物残渣都少得可怜。不过宣安伯夫人出阁前也算是个标准的大小姐,哪里接触的阳春水呢。”鸣鸩抿嘴笑道,准备之后再去查一下。
比起这位大小姐有一手高超的厨艺,她更愿意相信食物中有神秘的添加物。
鸣鸩因为家学的缘故,对于有害于人体的药物都有些了解。大黎也不是没有某些禁药的原料,只是记载几乎不被人所知,至于其原料,所有出现在眼前的,早被殿下连根拔除。
她还记得殿下以前对她们说过,这些禁药为何会成为禁药。
米粒之花,却可祸国。
若真是如此,那药从何处来?
鸣鸩的目光在参与宴会的夫人小姐脸上飞快划过。忽然,她眸光一凝,语气带着点雀跃。
“她果然来了。殿下,您看那边。”
盛华月就顺着鸣鸩的目光望去。
宣安伯是袭了他父亲的侯位,本身没什么本事,只领了个虚职,油水不丰,再加上以前站队出了偏差,连带着自己的妻女参加宴会,也只能落座于靠近末端的位置。
别说扩展人脉,看戏都朦朦胧胧。
坐那边的人大都有点畏畏缩缩的,服饰也相较粗糙。只有一个女子特别不一样,就像一堆写意图里的工笔画。
她的面容更为精致,碧玉一般,可惜腰背因长时间的瑟缩,略显得驼,将她整体气质割裂开来。
隔得太远,主位上看不清她的眼神,但她下巴刻意抬高,每次说话之后,周围的人保持不住社交笑容,甚至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就像节日里街道上的彩灯。
虽然气氛古怪,她周围几人还是乐此不疲地找她说话,脸色变幻中,唯有尴尬长存。
盛华月看着那边的戏码,内心配了音,琢磨着要不要让御膳房大厨弄点炸鸡,最好再切个西瓜。
鸣鸩见状,停了布菜,小口小口地喝着果汁,与惊鹤眉来眼去。
“我就说她家有意思吧?殿下果然感兴趣了。”
“宣安伯一家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两个人看不懂对方的意思,视线交流失败,随即收回眼神,和盛华月一起安静看角落里上演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