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便暗下来。
重金保养的香车宝马堆满了皇宫大门。受邀的勋贵纷纷下车,携家眷入宫。
不管他们内心怎么想,表面上都一片欢乐祥和。
男男女女各自进入不同的宫室,按身份地位陆续落座,与身边人小声地交谈着。
很快,就有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太后驾到——”
“皇上驾到——”
殿里瞬息间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投向门口。
太后一如既往地威严沉稳,妆容服饰皆简约大方又得体。
约莫是为深受宠爱的义女举办宴会,此时还带点轻松的笑意。
盛华月搀着太后,言笑晏晏,气势逼人,目光于在场诸位中转了一圈。没有人直视她。
她看上去没有再为这宴会特意做准备,身上还是下午入宫时的青色衣裙,只是头上多了枚玉石簪花。
比起各家盛装前来的夫人小姐,实在说不上精致,但她贵气天成,姿态自然,如利剑般锋锐,无人能比。
当今圣上则面色有些苍白,眼睛有些浮肿,身形略显佝偻。虽然他年纪不过二十许,却憔悴如不惑之年。
名义上是最尊贵的天子,却没有什么威严的气势。与往常一般,他顺从安静地跟在太后身后。
众人安分行礼,无人出声质疑。太后则很快就让他们平身。
走到上首,太后干脆利落地宣布宴会开始。
皇帝举杯,手有些不稳,抿了些许酒液。
众所周知,当今圣上素来身体不好,即使参加宴会,也只是来露个面意思一下。
在场大臣也没有在意他。只要他没有异动,便没什么人有兴趣去关注这位有名无实的皇上。
太后才是朝臣们重点关注的对象,无论是作为大黎的实际统治者,还是作为从自己嘴里撕咬利益的政敌的角色。
皇帝在太后的示意下说了两句场面话,就紧紧跟随太后与盛华月一起离开。
当京城里身份最敏感的几人相继离席,宴会的气氛顿时放松了。
丝竹声起,水袖舞出一片觥筹交错。
......
出了殿厅,盛华月直到皇帝的消瘦身影在侍卫的拥簇中离开视线之后,才对太后递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太后收回远望的目光,点了点头,难得有些惆怅,声音极轻,“你猜的不错,不要说出去。”
“应该就这几天了。”
盛华月沉默了一下,想继续问,但又觉得不必开口。
她为太后义女,与皇帝不熟悉,但眼睛不瞎。
皇帝毕竟是她唯一的孩子。
先帝在时,元后为太后的嫡亲长姐,后来元后病重,太后入宫,皇帝也到了她的名下。
太后倒是很快就收拾好心情,神情再与往常无异,转头再看盛华月时,甚至还带有一丝极浅的笑意,“那边的宴会更有意思一些,你去玩吧,闹点也没关系。”
盛华月顺势告别了太后,去了女眷那边。
许是太后与皇上都未前来的缘故,这边气氛轻松不少,盛华月落座后随意说了两句,宴席便开始了。
各家的夫人小姐身穿华服,妆容精致,??娉婷婷,百花争芳。
舞者姿态虽优美,却得不到多少关注。一张张秀美的面孔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在坐于最上方的盛华月。
几乎整个京城的闺秀贵女都认为,盛华月的容貌或许称不上最佳,毕竟少了如自己一般的女儿家的温婉柔美,但以其气势之盛,行事之自如,无人敢在她面前争锋。
上一个自持家族权势滔天,自认貌美无双,没脑子去挑衅的蠢货,已经永远离开了京城。
无人知盛华月出生于何家族。九年之前,先帝尚且在世,她一朝成名,震惊天下,由此被当年还是皇妃的太后收为义女,甚至得先帝赞赏,破格授为公主。
朝廷与宗室当然有反对的声音。
粗俗,无礼,残忍,出生不详……
但——
几年过去,盛华月终究还是成为黎国唯一的外姓公主。
在五年前,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时,她更被封为了明月长公主。
看不惯她,或是利益受损,来自朝臣与宗室的抵触反对从未断绝。然而,无论是多么激烈地攻歼,抑或朝廷内外的冷遇讥讽,似乎从未对她的内心产生一点影响。
直到今日,盛华月依然足够我行我素,做事似乎只凭自己高兴与否。除了其义母太后陈氏,仿佛世间无人能入得她眼。她依然顶着大黎唯一的长公主的特殊称号,就像一个巴掌,来回扇着想拉下她的人的脸颊。
与之相反的是京中之人。素来跋扈的纨绔们不得不逐渐学会了收敛自己的脾气,尽量不再触她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