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岳仔细打量那汉子,汉子虽然身着锦衣,可是看上去实在还是个混混,明显不会武功,却又神气十足,仿佛全临安的头面人物都认识他,骆岳道:“啊呀,好像正是那么四句,兄台好学问好眼力啊,就刚才这么短短瞬间,兄台就已经看见记下了?”
被人夸奖总是开心的事,锦衣汉子咧着嘴大笑道:“公子见笑,公子见笑,前两天我戚巧捡到一只垂死的信鸽,我好奇的看了看信鸽脚上的信,上面就写着这四句话,刚才公子看的时候,我也瞄了一眼,好像也是这几句话,怎么那么巧。”
骆岳笑眯眯的道:“这白首穷经应该是皓首穷经才对啊,写信的人一定写错了。”
汉子瞠目结舌,一下子搭不上话来,骆岳见状,笑着拍了拍汉子肩膀道:“没关系,错了就错了,这么巧也真是奇怪了,唉,不过这年头,奇怪是他的事,我还是回去过我的小日子去喽。”骆岳和汉子抱拳告辞,摇晃着脑袋,一付银子不多气派却不小的酸儒模样。
汉子赶紧道:“对对对,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公子慢走。”
回到酒楼门口,正好遇上那三位假扮男装的女子出来,原来背对之人竟是文安宫主,当年三百最后见到文安宫主时,文安宫主年龄已经较大,所以这八年多过去了,容貌相差不多,三人后面跟着秦安和另外一个人,那人身形高大,满脸络腮胡子,走路昂首阔步,隐隐是个练家子,骆岳眼光一扫而过,把头侧开,那位被称作英妹的高挑女子,忽然盯了骆岳脖子一下,又若无其事的把眼光移开了。
骆岳被盯得心一紧,因为脖子后颈一直是他用人皮面具易容的弱点,因为自己太白了,脖子后颈经常比人皮面具还白,再怎么化妆掩饰,也毕竟有所不同。
难道被这个女子看出来了?如果真的看出来,那这么犀利目光的女子又是谁,目光如此犀利,隐约身怀上乘武功,被文安宫主称作英妹,难道是当年的金国郡主完颜英?她怎么又会在这里?
骆岳回到酒楼,六叔正在给九妹讲故事,他们两个几乎没怎么动筷,在等骆岳回来一起吃,骆岳继续往楼下看去,三位女子慢慢朝白堤走去,等三位女子走远了,梁文才和那马车慢慢跟了上去。骆岳把目光转回到围观人群处,看热闹的人竟然越来越多,那汉子还在,非常热情的和身边人讲解着什么,骆岳越来越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
本来今晚就打算拜访秦府的,现在看来要改变下计划,吃完饭,骆岳赶紧让六叔就近安排住宿,自己单身一人换了一副面容继续回到酒楼喝茶,看着湖边。
骆岳现在心头增加了两个新的疑点:油纸和汉子。
两个信筒里的信笺都包着油纸,是预防下雨还是要过河?是不是过分小心了一点。
而这个热情宣扬的汉子,其实明明斗大的字认识不了几箩筐,怎会背得出这四句俗谚成语,因为他连白首穷经和皓首穷经都是对的,是一回事,也不知道,现在又偏偏在这里做个义务宣传员,生怕别人不知道信里的内容。
后来军巡铺逻卒和仵作都来了,折腾到半下午,人群渐渐散去,那汉子也心满意足摇晃着肩膀离开,骆岳马上下楼悄悄的跟上。
汉子一路和人打着招呼,看来确实人头很熟,间或和几个铺里卖酒娘子远远的调笑几句,有个娘子怨他今天为何不来喝酒,汉子道:今天有事,回头就来喝,你把手洗干净了,等会要来摸摸的。
那娘子哈哈大笑,花枝乱颤。
汉子穿过大街,钻入小巷,七弯八拐,进了一道不起眼的小院门,门口转悠着两个眼色凌厉的黑衣汉子,那汉子打了声招呼,径直进入院子。
骆岳走过院门口,眼睛往里一瞥,视线被照壁挡住,只好继续往前走,走到拐角,见院内一棵大樟树枝桠伸出院墙外,假装蹲下看前后无人,轻身上了院墙,隐身树上,放眼望去,这院子竟有两重,自己已是到了后院,瞧四周无人,轻轻溜下树来,到了回廊,远远瞧见那汉子还在往里走,前面厢房隐约传来呼雉呵卢之声,这时前院又进来一胖一瘦两人,都是商贾模样,瘦子道:“周老哥这两天手气不错,就多玩两把,这财气一旺,挡也挡不住,俗话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我今天就帮周老哥敲敲边鼓,一定是边鼓一响,黄金万两啊,哈哈哈。”
胖子道:“多谢沈老弟吉言,肯定多玩两把,那个小水仙可真是水灵,今天就叫她给我们倒茶吧,啊,哈哈哈。”
两人一阵大笑。
原来是个地下赌场,这朝廷禁赌法令严厉,能开这地下赌场的,都是背景实力雄厚,或是什么帮会。
骆岳把袖子挽起,下摆往腰里一塞,快步迎上前去,满脸生花的笑道:“周爷沈爷,两位来啦,里面请,里面请。”
周沈二人点点头,他们以为骆岳是里面当差的,也不搭理骆岳,昂着头往里走,骆岳跟在两人后面,这赌厅居然不再有人守门,显是对自己的势力非常自信,但有好些个黑衣汉子在牌桌周围站着,凌厉的眼神在场内扫来扫去,显然是看场子的打手,骆岳到赌大小的桌面玩了两把,居然小赢了一些,眼光却四处找寻那汉子,竟是不见,最里面还有一间房间,厚厚门帘低垂,房间门口边上一桌是牌九,周沈二人正在那里,恰好是天门,边上坐着个看上去很是水灵的姑娘,估计就是那小水仙,骆岳晃荡过去,押了天门,耳朵却是仔细听房间里动静。
骆岳曾被紫皮严格训练过听力,最后达到能在水下一丈也能听清岸上人的说话,所以就算地下有只老鼠在做深呼吸,也逃不过骆岳的耳朵,只听得房间里有个威严的声音道:“行了,你去吧,下次我会再叫你的。”
那汉子道:“是,谢谢姜爷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