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的义父一家和养父皆因他父亲梁仁而死,但是梁仁已经死在养父手中,自己就不打算找梁文才报仇,但是为了九妹,也得让这个家伙吃些苦头。
一楼外堂有好些人在喝酒吃饭,骆岳他们直接上了二楼,因为刚才梁文才老是向二楼张望,骆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而且二楼看风景更好,虽然价格要高出许多。
二楼上还有一间雅座,与隔壁雅座用屏风隔起,目光扫过屏风的缝隙,依次看到三个青年书生坐在桌前,都眉目俊秀,气度不凡,这让骆岳暗暗心惊,看来这钱塘风雅果真名不虚传,一到临安,竟然遇上那么多锦绣人物,若不是有事在身,真当去结交一番,忽然对面书生抬头望了骆岳一眼,那书生脸型饱满,面白如玉,一双黑漆般的眼珠,扫视过来,竟然隐隐带有一种威严,骆岳一惊,不敢再看,落座点菜,却又觉得那书生又是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出和谁相似。
太平楼主打当年清河郡王张俊宴请赵构的御筵菜单,这里面有很多是海鲜,吃惯海鲜的骆岳三人自然是不再点海鲜,所以点了雕花笋、姜丝梅、荔枝白腰子、羊舌签,五珍脍、奶房玉蕊羹,外加一个西湖莼菜汤,菜上来后,九妹吃得开心至极,六叔也直呼好吃。
这清河郡王张俊就是师叔公说的那个死后追封为循王的人,没奈何银球就是他的手笔,他也是害死自己爷爷和父亲的元凶之一,是个贪恋富贵媚主负戾的卑鄙小人,但是他于国家却有赫赫战功,人心的忠奸复杂,岂又是一两句话能简单说清,譬如身处淤泥荷塘,可钻入淤泥成为泥鳅,也可以伸出水面成为白莲,泥鳅易活而白莲易折,张俊选择成为泥鳅,而爷爷选择成为白莲。
隔壁传来了轻轻的交谈声,语声清脆,调笑间,不自觉露出雌音,骆岳一凛,又从缝隙间偷偷打量,有一人正好是侧面,耳垂上果然有针眼,原来是女扮男装,心中觉得好笑,自己和九妹已经是易容了,没想到又会遇上三个女子易装的,天下事未免也太巧了些。
窗外西湖水清如碧,蓝天白云躺在湖中,垂柳处处人三两走动,风景自是绝佳,正欣赏间,隐约传来嘈杂声,远处湖边围拢着一小群人,隔壁三人的注意力似乎也被吸引过去,其中背对自己之人道:“今天难得陪英妹出来玩,怎么又淹死人了,真是煞风景。”
骆岳听说是淹死人,再仔细看去,只能看到围观人群的背影,看不清楚里面什么情形,那说话之人怎地知道是淹死人了,而且那么肯定,想来是西湖经常淹死人,所以那背对之人才会如此说,不过过去自己在临安的时候,西湖淹死人不多。
另一人高声道:“秦安”
“诶。”楼下马上有人应声,并噔噔噔跑上楼一个年轻小厮。
“那边围着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小……少爷。”
那人道:“扇自己两个耳光。”
秦安道:“是是是,少爷。”啪啪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声音很响。
“下次再犯错,就是十个了。”
“是是,少爷,小人记住了。”
“滚吧。”
“是。”
听说话声辨方位,说话之人正是面白如玉之人,骆岳皱了皱眉头,这么霸道的女子,倒是很像秦桐,当年秦桐小小年纪就让临安知府滚地而出,此人眉目也依稀有秦桐的痕迹,但是从一个带着婴儿肥的女童,长成一个少女,变化应是很大,心下自是不敢肯定。
背对之人嗤然笑道:“文才就在湖边,唤一声就是,你偏要差遣奴才,这奴才办事哪有机灵的。”
原来这梁文才果真和她们是一起的,难道梁仁死后,梁文才就进了秦府,那白玉之人果真是秦桐?但为何梁文才连酒楼都不来,独自在那里和车夫待在一起?
骆岳再仔细看那马车,马车上并没有秦府的任何标记,心中奇怪。
面白如玉之人道:“安姐休得再提他。”
安姐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惹得你啦,所以我才叫他远远的独自站在湖边,连楼下也不肯让他过来,他倒反而老是向我打听你的消息,像是极关心你。”
面白如玉之人道:“哼,要他打听我做什么,安姐以后不要告诉他我的事。”
安姐道:“好好好,听你的就是。”
不一会,楼梯又响起,秦安气喘吁吁的上来道:“少爷,一个送信的人掉到水里没了,他身上背了个信筒,时间应该不久,已经去报了官。”
面白如玉之人道:“嗯,下去吧。”又道:“我们等会往西走吧,不去那边就行。”
骆岳咯噔一下,轻声对九妹道:“九妹乖,哥哥出去一趟马上回来,你和六叔在这里等着。”
九妹道:“哥哥要去小解?”
骆岳苦笑道:“正是正是,都给你猜对了,只是以后说这样的事一定要小声点,让人听见了不好。”
九妹点点头嗯了一声。
骆岳悄无声息的下楼,走到那堆看热闹的人边上,道:“我家韩老八前两天去送信,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到哪个窝灌黄汤去了,听说这里有个送信的掉水里了,麻烦让我进去瞧瞧,谢谢,谢谢。”
这死者的手看上去仍是个练武之人,口鼻仍然没有泡沫溢出,骆岳歪着头看了看死者道:“这脸给水泡的,怎么有点像有点不像,我得看看那信是不是我家老爷写的。”迅速打开信筒,里面仍是一封包着油纸的信件,同样的笔迹,同样的内容,一个字都不差。
骆岳赶紧塞回去道:“哦,不是不是,这个死老八,尽耽误事。”
旁边有一汉子问道:“公子,信里写着什么?”
骆岳一愣,没想到还会有人问,答道:“没看仔细,大约写着几句俗谚成语和一些其他话。”
那汉子忽然眼睛一亮,道:“是不是四句短语,什么修身洁行、森罗万象、袖里玄机、白首穷经?”
他话说的很是大声,好像就怕别人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