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傅再三思索,对三百青灵穴刺痛之事难得其解。
第二天把昨晚之事告知梁四,让他留心是否有人要对三百和他们不利,同时让他先回老家一趟,把租收上来。
过两天,下了几天的南风雨,房间有点潮,日头转晴后,管家梁仁让下人打开房间通风,龙氏叮嘱梁仁把四哥的房间也通通风,没人住的房间更容易发潮,梁四点头称是,还嘟哝四哥的房间总是有一股酒味和骚味,因为梁四经常喝醉了酒在床头吐,在房间里撒尿。
下午的时候,梁仁走过梁四房间,看到阿黄在梁四房间的角落扒拉着啥,梁仁怕阿黄把地板扒拉坏了,呵斥阿黄走开,自己走过去一看,屋角的地板已经有点霉掉,梁仁用脚踩踩地板,看地板下面的支撑龙骨有没有霉掉,一踩,地板一头有点翘,估计龙骨真的霉掉了,就用手指勾住地板一头拉起来探头一看,看到地板下面有个油纸包着的小物事,心中好奇,察看四周没人,把物事拿起,入手较轻,油纸包的极为严实,小心打开油纸,里面包着的是一块很小巧的小孩子佩戴的金锁片,上面有精忠报国四个字的浮雕,反面一看,也是四个浮雕字:汤阴乐氏。
汤阴乐氏,精忠报国?
梁仁忽然心头大震,连忙把金锁片揣入怀里,把油纸包成原来的样子放回去,再次察看四周无人,揉着隐隐作痛的脸颊悄悄走了。
秦桐的小范围生日庆典就在秦府的听水小榭,听水小榭依山临溪而建,秦府把溪水改造成在府里拐了个弯,漾出一片清凉天地的水域出来。
今天赴宴的果真没有一个大人,各自带来的从人另有招待,秦府的仆人在厅外走廊候着,各人的礼物早已呈上,就在厅内一边摆放,几人正在品评,文安公主经常随母亲出入于宫中,见识非同一般,又是几人中最年长,算是几人中的大姐姐,现在文安公主正在介绍道:“这小王爷贺礼的人参,皮质紧密亮泽,横纹细深连绵,主根副根分得很开,已快成人形,参须又长又老韧,可惜这里看不到参芦,这参芦应该不短,一年一个结,我猜参芦上得有好几百个结了,所以这是一支至少三百年的人参,小王爷,我班门弄斧,不知说对了几分,呵呵。”
文安宫主言毕咯咯笑了起来,虽然诸人中年龄最长,此时却像是顽皮的小妹,众人也跟着笑了,完颜杰道:“宫主说的话,我哪敢说不对,在这里,只要是你们三人讲的话,我通通举起双手投降,不敢说一个不字。”
文安宫主道:“想不到小王爷这般解人解语,端是少见,现在已是这样,长大了那还了得,唉,我都开始替大金国的女孩子们担心了,啧啧。”
秦桐噗嗤笑出声来,完颜英还是一脸严肃,三百抱着大将军轻轻抚摸着,离他们较远站着,不敢笑,只是嘴角微微一动,完颜杰偷偷瞄了瞄姐姐,忽见姐姐正也瞪着他,只好长叹一口气道:“你道我愿意的么,我是从出生起就被逼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我就算武艺学得比她好一百倍,文章写得比她好一万倍,只要她比我早出生一秒,早呼吸一口空气,我就得叫她姐,还要百分百听她的话,这真是人世间最没道理最悲惨的事情了。”
“不是早呼吸一口空气,而是我比你先哭出半声来。”完颜英严肃的答道。
“还有早哭出半声的?”文安公主问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在笑了。
“那肯定是我刚张开嘴哭出声,他就立马跟着出来踹了我一脚,搞得我只好不哭了,要有当姐姐的样子,一直把这样子装到了现在,你说我累还是他累,我都不抱怨,他还抱怨。”
“哈哈哈”众人一齐爆笑。
秦桐道:“看来是娘肚子里就已经定好的事情,再委屈也得忍了,宫主姐姐,麻烦你介绍第二件。”
文安宫主道:“好,这件小郡主带来的貂裘,一片纯白,没有一丝杂色,只怕宫里也不见得有这么好的貂裘,这不是紫貂,而是更加名贵稀少的雪貂,用了至少十几张雪貂的皮,怕是比狐裘还贵上许多,小郡主,不知我又说对了几分?”
三百瞧见完颜英微有走神,眼中似有泛红,不知是何缘故,完颜英回过神来道:“宫主说得都对,而且,我怕雄的有气味,桐妹妹不喜欢,所以特地叮嘱下去,全是用雌雪貂皮做的。”
完颜英是因为刚才秦桐提到娘肚子一词,勾起了心中对过世母亲的思念,所以眼露悲色。
其时是完颜英完颜杰的亲伯伯完颜亮做金国皇帝,这完颜亮从小就不同常人,聪慧好学,琴棋书画无一不通,长大后文韬武略兼备,风流倜傥,谋逆了堂兄金熙宗完颜亶后即位,这金熙宗老爸给他取什么名字不好,取了个亶(dan)字,岂不呜呼完蛋。
完颜亮啥事都好,就有一样不好,荒淫无度,历史上可以排个并列第一,他有三大愿望,其中第二个就是:无论亲疏,人尽可妻。只要他看得上的,没有你跑得了的,除非只有,死。
完颜英完颜杰之母乌林塔氏是个贤惠之极之人,有长孙皇后之风,其貌也美,完颜亮召乌林塔氏进京见驾,乌林塔氏自度不去丈夫要被杀,去了自己受玷污,行至中途投水自尽。
完颜英因此早早成熟,从小就以母亲为榜样,正己以引效弟弟,所以完颜杰对姐姐爱敬有加。
文安宫主和秦桐也知道完颜英杰兄妹没有妈妈,可是哪会想到此节,三百更是根本不知道这档事。
秦桐道:“小妹很是感激英姐姐,我现在要穿一穿,脱下后就不穿了。”
“以后为啥不穿?”众人未解其意。
“既然是这么好,我就留着做嫁妆吧,免得你们以后再破费。”秦桐道。
文安宫主大笑道:“哈哈哈,人小鬼大,现在就想着出嫁,羞也不羞,你有如意郎君了么,就算你留到那时,只怕这件衣服也不够大了。”
完颜英道:“桐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害怕我们送不起么,到时我一定再送你一件一模一样的。”
完颜杰道:“好姐姐,你就上桐妹妹的当了,她说这些话的意思,就是想让你说这句话呢。”说完马上躲到一边,道:“桐妹妹,你可别踢我,我今天是你家的客人,而且我还比你大,你可不是我的姐姐。”
“你说穿了也好,我正是此意,我如意郎君也有了。”说着,秦桐朝三百一指。
众人大吃一惊,这三百看上去虽然也是穿着华丽,气度闲雅,但毕竟抱着一只猫站在那里,明显有点仆人的意味,这和秦桐的差距,不是要借把梯子来才行吗。
三百也感到无比惊讶,虽说他知道秦桐精灵古怪、唯我独尊的处事风格,也不相信秦桐说的是真的,但还是接受不了,太犀利了。
文安宫主轻声喃喃道:“啊呦,幸亏宫里的两位爷没来,来了还不打架啊,那有得好戏看了。”
完颜杰道:“桐妹妹,你就不怕我吃醋吗,哈哈哈哈,赶紧给我们介绍一下吧。”
完颜英道:“崇国夫人行事风格惊天动地,我们凡夫俗子接受不了,下次桐妹妹得给我们预先铺垫铺垫,否则我们只好大张其嘴,难以闭口,有伤风度,你们说是不是,弟弟,你说话怎么没个正经样,也不怕桐妹妹生气。”
完颜杰愁眉苦脸道:“我只怕我不表示吃醋的话,桐妹妹会很生气,桐妹妹生得花容月貌,天仙似的,心里肯定想着天下的男人,不管大的小的,都应该为她疯狂才是。”
秦桐道:“嗯,小王爷,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想得真是一点儿都没错。”向三百招招手道:“梁公子,你过来。”
三百没敢把大将军放下,轻轻走过来,秦桐道:“来,给各位隆重介绍一下我的意中人,花里拖枪大将军,临安狮猫排第一把交椅。”
完颜英轻轻推了秦桐一下,文安宫主按着肚子笑得弯了下去,口中念着:“好好好,我服了你了。”
完颜杰大叫道:“你如果叫我和它去竞争,却叫我如何是好,我好歹也是个小王爷。”
三百倒是一愣,松了一口气,脸上没动声色。
秦桐道:“也给大家介绍下梁公子,前些日子大将军偷偷跑出去,就是梁公子收留了我家大将军,现在梁公子是我的伴读。”
三百赶紧作揖道:“三百见过宫主、郡主、小王爷。”
三人略略点头示意。
秦桐道:“好,有请宫主继续介绍。”
文安道:“好,这两柄玉如意呢,玉质细腻,自然是宫中之物,定是宫中两位小王爷送的,只是这玉如意是贴着身子用的,不知有没有其他含义,呵呵,昔日南朝名将韦睿执如意指挥千军万马,不知今后崇国夫人也会一边挠痒痒,一边指挥千军万马。”
文安宫主话刚出口,便马上觉得不妥,这大宋若是要用兵,只怕就是这大金了,今日完颜英杰姐弟在,双方立马变成敌对关系,此话欠妥,续口道:“阅兵。咦,这里还有块玉凤,小巧玲珑,倒是蛮可爱的,和玉如意不是同一个玉料,想来是另有他人贺赠,这玉凤的刀工拙朴可爱,却是块汉代古玉,实在是蛮有意思得很,是你哥哥送的吗?”
秦桐笑眯眯的摇摇头道:“不告诉你,好了,下面要说宫主姐姐自己的礼物了吧?”
文安宫主道:“小滑头,以后若是谁娶了你,要大闹天宫了”转头对门外叫道:“把马牵上来。”
院子里牵来一匹高仅三尺的马,双眼微突,胸肌发达,极像马中武大郎,全身雪白,鬃毛却是漆黑,文安宫主道:“此马乃归乐州矮马,也称果下马,就是骑着可以在果树下穿行之意,全身雪白,鬃毛漆黑,取名一片云,此马高不过三尺,性情温和,最适宜我们骑乘,桐妹妹,你喜欢吗?”
“喜欢,我要口含千年参,身着雪貂裘,手执玉如意,骑乘一片云,阅兵!”
“哈哈哈”
“好诗,好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惊天地,泣鬼神。”
“谪仙含羞,少陵惭愧。”
众人笑声中,大将军忽然挣脱三百,落地向一片云跑去,那马见猫儿过来,转过身,弓腰夹起尾巴,后腿蠢蠢跃动。
文安宫主道:“那马不认识大将军,要踢它,快把它们拉开。”
马儿已经一脚踢出,大将军受惊,火速出了月门,秦桐道:“三百,它还是听你的话,赶紧把它找回来,别又跑了。”
三百应了声,赶紧追了出去,一边口中轻声呼唤,那猫飞速往大门跑,快到门口,身子一拐,进了侧院,三百转身进侧院的时候,忽然看见管家梁仁在门口和门房说话,自己来了秦府当伴读这么久,从没听说梁仁和秦府有什么瓜葛,心中好奇,悄悄掩近听他们谈话,原来梁仁想求见秦相,有重要事禀报,门房说秦相不在府上办公,就算在也不见闲人,梁仁改口说要见秦升大总管,说自己和大总管认识,还拿出了一锭元宝悄悄塞给门房,门房这才让梁仁在门外等候,自己进去通报。
三百转身去找大将军,心中琢磨此事,这秦相素有恶名,梁仁酒后非礼珠儿也令自己讨厌,总是觉得梁仁找秦相一定没好事,想着怎样才能偷听到他们两个之间的说话,便招呼远处一个正在伺候花草的仆人去追大将军送到听水小榭去,自己悄悄转到秦升日常安排事务的厢房后边,贴着墙壁仔细倾听。
梁仁已经被领到那厢房里,正在和秦升交谈,隔着墙壁三百听得很不清楚,隐约听见梁仁说必须面见秦相当面细说,秦升说如果自己不知道事情是否真正重要,不会向秦相禀报,梁仁又压低了声音说了什么,三百听不真切,正焦虑间,远处有人喊道:“梁公子,小姐叫你赶紧过去,当评判。”
三百只好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