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眉,惊诧道:“这般仓促?”
琼华不知该说什么,但我知晓她在想什么。临了却也不语,只是噙笑看着她。
清川的事说来也奇。他是莫姑姑捡回来的,平日在楼里专做个小二。也许是与生俱来的,他虽是寄人篱下,脾气却怪得很。几年前,我帮他免过一回罚,我倒是不大在意,他却放在心上。每次避着我走,别扭得很,我看着暗觉好笑。
楼里的姑娘都晓得他是个脸皮薄的,一时兴起就爱拿他取笑。他听着人家的取笑,垂着头,脸上飞红了一片,有羞也有恼。
一日午间几个姑娘聚在一块喝酒调笑。照常,喊来了那个羞赧的店小二同他的难兄难弟。
黛姬一手提个银酒杯,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脸上笑意明媚动人:“那日你迎面碰上我与楚姬,你跑什么?”
他彼时未满十五,一言不发,从白净的脸颊直红到了耳根子。
黛姬已然醉了酒,见他不答笑意更浓,抬起他的脸,又看向福川:“福川,你比他大,我问你,佳人在前,这小子做什么要跑?”
福川看着黛姬殷红的唇,也不会说话了。
黛姬回头,将酒杯掷在桌上:“你们看这两个哑巴,孙家的纨绔公子十四岁就会跑出来寻花问柳了,这一点话都不敢开口,日后遇到心爱的姑娘撒丫子跑就是个笑话了。”
“得了,就他们几个,有些话半辈子也不会说,”钰姬转身看着黛姬,“亏你常常费气力调教,如此看来,也不过是对牛弹琴。”
这会儿璐姬与禧姬习了舞上来,一身香汗淋漓。
璐姬走过清川身际时,偏头瞄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僵硬,宛然一笑,问:“跟块木头般杵这干甚么?”
“还需问么?”禧姬却是蹙眉对着他们吩咐,“下去吧,以后把自己理干净再过这边来。”
黛姬却拦住他们,昂头笑着说:“禧姬何故不喜,不若令他们先给你赔个不是?”
云姬扶了扶鬓,状若无心道:“我看不然,清川那等模样招人喜欢得很呢。”
“谁?”
“我啊。”我嫣然一笑,几杯酒下喉,脸上早已发烫。
“你的心若是给了这小子,多少男人的心得碎掉。”钰姬手执银酒杯,身子斜斜倚着木栏,俏脸带笑。
云姬又盈盈起身理衣裳:“那可不,我看骊王世子对你的狂热劲还得维持好一阵,我们几个眼红都来不及。”
“那又如何,繁花万千,我只摘他那一朵。”我愈笑愈媚,眼神不自觉间带上几分迷离,细盯着那个攥紧了拳头的青衣小子。
这类风流事,我早已习以为常。
黛姬径直抢过我嘴边的酒杯,斟满了酒,送到清川嘴边:“楚姬喜欢你,是你天大的福气,来,喝了。”
清川昂着头,别过脸,紧抿着唇,脸上的绯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浮上来的铁青。我知道,他真的恼了。
我撑着桌子站起来,脑袋有些昏沉。
维持着脸上的笑我走过去,拿过酒杯,一饮而尽。唇恰是印在他的嘴碰过的地方。
“难得楚儿为了一个毛头小子喝酒,罢了,你们几个走吧。”黛姬见我替清川喝了,拂了她的脸面,觉得扫兴。她不快地挥挥手,由她的丫头扶着走了。
自此,清川对我再也没有好脸色,迎面走来也不躲了,做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从我的身边走过去,乃至撞过去。
我不甚在意,不过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而已,他的存在于我可有可无。我羞辱了他,他恼我,再正常不过。逢场作戏是明月居最有名且讲究的戏码,我早已是轻车熟路。倒是那骊王世子缠我缠得紧,难于应付。
明月居并不是青楼,多数姑娘并不卖身。我也在内。
她们初问时,我便随口编纂了个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我脸上装得有模有样:“他是个将军,长得俊朗,待我温柔,我记得那日......”
可即使我声泪俱下,她们也知道我在胡诌,没人会当真。
后来,清川犯了大错,莫姑姑心冷要卖掉他,她们借那日的事一人一句撺掇我去买下清川。我真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