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红旗从地上挣扎着,像是猪圈里发情的公猪,狼狈的滚来滚去。他用了好大的功夫,才慢慢的克服掉身体的瘫软,艰难的站了起来。“看来今天是遇到高手了。”孟红旗自言自语着,一瘸一拐的朝院外走去。刚刚迈出几步,又隐约的听到屋内似乎有悉簌的响动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一件事来:贼是跑了,可孟小黑哪里去了?难道孟小黑还在屋子里?想到此处,他忙扭转身体,快步的进入屋内查探。为了安全起见,再进屋之前,他还是锁上了院中的大门。
虽然没有灯火的照射,可孟红旗还是察觉到了屋内的狼藉。他摸索着来到窗前,试图找到电源的开关。随着一声清脆的按压声,原本漆黑的屋内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孟红旗正要用手去遮掩刺痛的眼睛,却被一声闷响直吓得跳了起来。定睛细看,只见一处墙角的夹缝中,正蜷缩着一个人来。他的双手被反绑着,一顶红色的大裤衩被结结实实的套在了头顶上。他拼命的挣扎着,一副翻倒的衣箱正随着双脚的摩擦,不断的被踢来踢去。很明显,这就是孟红旗要找的孟小黑。因为在所有的玩伴里,只有他爱穿红色的裤衩。孟红旗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这个可怜的小伙伴从噩梦里解放了出来。孟小黑喘着粗气,在床铺上歇了好大一阵子,方才回过一些气力来。而此时的孟红旗早就饿成了纸人,他不加请示的捡起几个卤蛋,又从厨房端出碗筷,直将手中的方便面捏的吱吱作响。孟小黑只是两眼无神的打量着屋内的狼藉:满地的货物被凌乱的丢弃着,床上的被褥也被撕扯的乱七八糟,一束束棉套外翻着,它们曾被塞进了孟小黑的嘴巴里。“红旗,赶紧吃,吃完了就跟着我去报仇……我非要将他们撕吃了不可!”望着狼吞虎咽的孟红旗,小黑终于崩出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我刚刚同他们交过手,有一个很厉害的胖子,看来是个练家子。”孟红旗一边剥着手中的卤蛋外壳,一边不停的将手指吸吮着。“那是村西头的喇叭花,我就是栽在她手里的。”小黑从地上拿过一瓶橘子水,不断的往嘴里猛灌着。听到喇叭花的名字,孟红旗犹如触电般的打了一个冷颤。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幕,他突然变得后怕起来,而这一切都要从这个叫喇叭花的女孩子说起。
在孟红旗小学三年级那年,学校里发生了这样一件有趣的事情。几个五年级的男孩因为争夺乒乓球台而与四年级的一个小姑娘发生的冲突。男孩子仗着人多势众当仁不让,况且年龄上的优越感更让他们有恃无恐。双方逐渐由言语攻击演变成肢体打斗,几个高年级的男孩子硬是被这个低年级的小姑娘给打进了厕所里。为了尊严,男孩们躲在厕所里负隅顽抗,他们大声的谩骂,并提着裤子在门口不断的挑衅。在男孩的眼里,厕所可谓是女生的禁地。即便是那天生的母老虎,也不敢朝门内挪动半步。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对手。这个不依不饶的小姑娘在犹豫了几分钟以后,开始猛烈的朝厕所里扔砖头。若不是某个尿急的老师及时制止,估计男生厕所已变成了露天的马蜂窝。自此,这个名叫喇叭花的小姑娘一战成名,开始了她的风云之路。喇叭花之所以如此彪悍,很大程度上与其身世有关。她的父亲是附近有名的“人肉贩”,说白了就是人贩子。然而与其他拐卖妇幼的人贩不同,其父所做的买卖更具有隐蔽和欺骗性。他们事先招募一批浪荡的有夫之妇,然后再以“买亲”为由介绍给周边的光棍们。老光棍们因常年孤单,身心饱受摧残。为求一妻,不惜举债圆梦。再拿了应得的彩礼钱后,这些所谓的老婆们一边敷衍度日,一边借机逃遁。可在平日里,常人又很难看出端倪。假若奥斯卡可以为她们设立奖项的话,那么,好莱坞注定会引起一片女星的“失业潮”。一旦时机成熟,女人们便如同会飞的鸟,顷刻间变得无影无踪。可谓开启了“买媳妇儿,骗财礼的先河。”喇叭花的父亲常年游荡在外,深谙人情世故,其狡猾鬼诈的本性更是一览无遗,人送他绰号……花嘴婆。一旦被他忽悠起来,别说是人,即便是死蛤蟆也能给你说尿喽。花嘴婆在其三十五岁那年,从外地领来一个女人。据说这女人是从蒙古来的,对于她的记忆,大多数人只停留在两个字……壮实。再生下喇叭花之后,她便逃之夭夭了。自幼缺乏亲情的喇叭花养成了好勇斗狠的性格,她完美的继承了母亲的优良基因……不仅高大结实,还生的一身蛮力。同时,她也失去了父亲的“优良传统”,生性粗鲁且行事一根筋。小学四年级之后,喇叭花便辍学了,闲来无事的她每天在村子里闲逛。久而久之,便成了村西头的孩子王。关于喇叭花的事,可谓是数不胜数。有一年,她的堂弟在镇上被狗咬了。狗的主人非凡没有赔礼道歉,反而仗势欺人。喇叭花气不过,便独自赶着马车扬长而去。第二天清晨,那人的狗就被吊死在了家中的大门上。村里的孟骚虎醉酒归家,无意骂了喇叭花几句,不到半晌,他家的柴垛就被人点了。邻村张庄的张癞三兄弟常在学校欺负弱小,无人敢惹。却在一次归家的路上被人麻袋套头,泼了一身屎尿。这就是喇叭花,对谁都不怕,和谁都敢斗。
窗外的雨声依然持续着,寒风吹过窗间的缝隙慢慢的朝屋内渗透着。孟红旗放下手中的卤蛋,不仅感到一阵袭来的恶寒。他脱下湿透的衣服,换上了小黑拿来的外套。“说吧,你是怎么惹上这个敲门鬼的。”孟红旗望着眼前的小黑,口气平缓的道。“我没有惹她,是……她打劫的我。”小黑依然恶狠狠的回应着,可那闪动的眼睛里却少许了方才的戾气。这让孟红旗更加坚信自己的推测,小黑明显心虚有鬼。“不要瞒我了,那喇叭花明显是过来报复的,你看你的钱箱,一分没少。”孟红旗顿了顿神接着又道:“他们躲进屋内蛰伏,听到来人就打,想必是还有另一个人要揍吧。”听到孟红旗这般的说辞,小黑终于不再隐瞒,便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他支支吾吾的道:“昨天上午,我推车前去村西兜售东西。本来一切都挺好的,货物卖的很快。”说到这里,孟小黑不仅摇头叹息又道:“回去的路上,那同去帮忙的孟猫屎突然拉着我要去看好东西,我问他是什么好东西,他只是捂嘴坏笑。后来……他将我带到一处茅厕旁,让我透过砖缝自己看。”讲到此处,小黑看了看孟红旗,便不再说话。“你倒是说呀!”孟红旗整理着乱糟糟的床铺,不停的催促着。“我看到一个小媳妇正脱了裤子撒尿……她的屁股白白的,和家里的白菜一个样。我刚看了两眼,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大骂,一回头才发现是喇叭花……”“那猫屎呢?他去哪儿了?”“猫屎被……被喇叭花踹了三脚,又扇了两个耳光。我趁着间隙,就推车跑了。”小黑接着又道:“事后猫屎告诉我,那小媳妇儿是喇叭花的堂嫂。我知道惹到了事,便让猫屎带话,愿意拿出80块钱了事,可猫屎死也不肯去。本想关门回家躲几天,结果忘了带账本,我便趁着天黑下雨去拿账本,为了安全起见,我躲在暗处观察了两个小时才敢进门,结果……结果刚刚进门就被喇叭花捂住了。”听了小黑的讲述,孟红旗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好气……此时,雨越下越大,风越吹越猛,他收拾好屋内的狼藉,便招呼小黑睡觉去了……孟红旗躺在温暖的床铺上,被风雨之声渐进着疲惫的梦。很多年后,他写了一首诗:不腻诗书气,曾觉少年长。再无青梅客,瓢水煮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