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高时明便来报告,冶铁工坊已经按要求买下,大批富有经验的工匠也已经就位。地点选在北直隶的遵化,附近既有焦煤又有铁矿,还有一条水流还算不错的小河。
朱伟迪给出的命令,他们也在照办,让木匠们想法子制造更好的水力鼓风设备,研究如何向土高炉中鼓热风,研究更好的耐火砖制法,研究坩埚炼钢法。
想一下子就来个就让钢铁工业来个跨越式发展是不可能的,只能慢慢来,给出科学的发展方向,加大研发投入力度,坚持个几十年,总会取得些进步。
冶铁工坊买下后,酒精厂的筹建也终于进入尾声,酒精的提纯技术在工匠们的日夜研究下也有了不错的成效,离医用的还有些距离,不过制造高度烈酒已经获得了初步的成功,拿去赏赐给文武官员们后反响不错。
此时卢象升在北直隶的招兵工作已经展开,一开始他就表现出了不好的苗头,大有以宗族亲友关系为纽带选兵的倾向,朱伟迪得到他的汇报过后,即时制止了这种做法。
这种以宗族和亲友关系组成的军队,凝聚力倒是没话说,只是要是有一人开始逃跑,其余人都会跟着。历史上卢象升那个的天雄军还有曾国藩的湘军都是这类型的军队,战斗力有,但是有时也会非常坑爹。
此时兵仗局的第一批火绳枪已经研究完成,按照朱伟迪的要求恢复明初太祖制定的标准度量衡,采用统一的模具制造,标准化程度有所提升,勉强大量列装应该没有大的问题。
这批火枪口径也比以往加大了许多,射程虽有降低,不过用来对付重甲军队效果却是很好。而后金是以十三副盔甲起家,其中的装备重甲的军人不少,用这种大口径的火枪对付他们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初步估计了下大明现在的火绳枪产量还远远不够,考虑到还有即将面对的敌人中有大量骑兵,朱伟迪决定暂时以长枪兵与火枪兵混编,这种编制使用西班牙大方阵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戚继光的车骑步协同战法,受地形限制比较大,兵种多而杂,对训练指挥人员要求也高了点,此时的明军将领自然是没有那个本事,对付后金并不是太合适。
好在两个传教士也见过欧洲的军队,对军事也有些初步的了解,在接下来的召见中,为朱伟迪介绍了下欧洲的军队战法与编制,有传教士的帮助,再结合记忆中的军事知识,朱伟迪决定修正策略,让卢象升的部队采用西班牙大方阵这种冷热兵器混合时代的经典战法。
西班牙大方阵兵种单一,训练容易,这种阵法在遂发枪开始列装的欧洲大陆可能已经开始落后于时代,不过对付后金效果应该还好。长枪兵和火绳枪兵混编,火枪兵保持对敌方远程火力的压制,而结阵的长枪兵则可在骑兵的冲击下保护脆弱的火枪兵。
参照此时西班牙方阵的编制习惯,朱伟迪准备让卢象升将两万人编为六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每个步兵团三千人,团按照明朝的习惯称为营,营以下设连,步兵每连三百人,连下设排,每排三十人。剩下两千的兵额,朱伟迪给了卢象升一个骑兵营的编制,试行以两百人为一连,二十人为一排。
至于炮兵,朱伟迪准备将炮火集中使用,给予其中一个步兵团使用。
这种军制变动,在此时也属于正常,军卫制废弛后,大明的募兵制军队编制完全是按将领个人习惯来,非常混乱,朱伟迪希望卢象升训练的这支军队要严格按照标准编制来。
以标准的编制,再配上统一的军事训练方法,日后新军的将领调动即使稍微频繁一点也不会出现将领指挥不了军队的情况,在军将轮换杜绝出现军阀化的倾向的同时,也能保证军队的战斗力。
这个新的编制方法,朱伟迪也要求孙承宗去参考一下。
这些新军的指挥权,还是按照以文治武,分权掣肘的老路,让兵部把指挥权拆分得七零八落,每个武将直属的军队都没超过三千人。这样自然是会对孙承宗和卢象升有所掣肘,不过也没办法,大的政治格局不变,朱伟迪也不敢对现有的制度有大的动作。
当然,朱伟迪也一并要求所有有新军指挥权的文官不要插手军队训练事宜。对军将要求配备家丁,统统严令禁止。
朱伟迪也不是一点努力都没做,暗示兵部尚书阎鸣泰,又给九边加了许多军饷,才让兵部把骑兵营和装备大明现有火炮的步兵营的指挥权交给卢象升,让卢象升有了整整五千人的直属部队。
此令一出,弹劾的折子自然也是不少。
满编的七个营,而且全是战兵,辅兵以后显然也会征召一大批人,这个兵力实在有点出乎朝堂上文官们的预料,特别是满编的五千战兵,全都交由给卢象升指挥,这个让太多人眼红。
不光是眼红卢象升的,对皇帝出现破坏定制苗条十分忌惮的,这种人在大明不要太多。朱伟迪自然还是无视,财政大权其实在自己手里,这些文官做不了太多手脚,也只能放放嘴炮,等到把军权也抓牢,那便是彻底踢开他们的时候。
新军的问题当然还是不少,比如如何保证同类编制的军队之间轮换武将都可以做到指挥自如,也还需要在指挥系统的信息传递方法上想法子加以改进。
此时建立一个标准的军事参谋班子显得十分必要。
不过这个改制,大张旗鼓地去搞的话,产生的政治风险难以估计,思索良久后,朱伟迪只得传召卢象升进宫,准备和他好好谈谈这事。
再次见到卢象升时,朱伟迪发现他似乎瘦了点。待他行完大礼后,朱伟迪感概地说道:“卢卿辛苦了。”
“为陛下操劳是臣子的本分,臣不觉得辛苦。”
朱伟迪点点头,“卢卿,今日朕传召你来,还是要谈谈新军之事。朕在给你的信中也提过新军操练列阵之法乃是西人之法,卢卿似乎对这西夷之法还有些疑虑?”
“启禀陛下,臣以为这西夷之法,未必适合我中国。臣也对陛下以为我中国之军阵不如西夷,并不赞同。”
“我大明军中,以前火铳皆不多,自当用我大明的阵法。几十年前,西夷军中百人便有三十人是火铳手,西夷阵法亦是为配合火铳为生。几十年来罕逢敌手,我大明也与西夷弗朗机交过手,虽说是胜了,然折损远超夷人,也说明西夷战法有可取之处。如今兵仗局经过整肃,火器品质产量已非往日可比,明年一年便可产鸟铳万只有余,军中从此可大量配备火铳,自当用西夷的阵法。”
卢象升想了想后点了点头,“这火铳臣见过,兵仗局改造之后,威力大增,确实是利器。陛下思虑周全,臣不如。”
“这西夷如今已制得自生火铳,不用火绳点火即可击发,不惧风吹,威力远超鸟铳。战阵怕是会再有变化,日后还需琢磨新战阵。”
“战阵不是臣所擅长的,此事臣也无能为力。只是,那自生火铳真比鸟铳还要厉害?”
朱伟迪点了点头,“待那自生火铳制成后,朕自当赠与卢卿一件。卢卿上前来,与朕详谈。”
说着他指向放在一旁的地球仪,在上面一边比划一边说道:“这火器本是我中国首创,前宋时蒙古人远征西域,火器亦传入西夷所居的欧罗巴。不想西夷制得的火器如今已是青出于蓝。那西夷弗朗机,距离我中国不知有几万里,乘船至我中国便要一年半之久,然却能令南洋诸多向我大明称臣的藩属向他们臣服,那弗朗机人还窃据我大明国土澳门。我大明为那同出于欧罗巴的红夷荷兰所迫,又不得不借助弗朗机人在海上与之抗衡,至今仍不能驱逐弗朗机人,甚至还得求助这些夷人,令其教我铸炮、制火药。这欧罗巴各夷如今借助坚船利炮与火铳,四处侵占他国土地,日后这些西夷恐怕会成为为我东南海疆大患,不可小视,也不可不防啊。”
卢象升闻言陷入了深思,良久之后才说道:“陛下深谋远虑,这夷人早已窃据我大明国土,臣竟不知世上还有如此可怕的夷人,臣惭愧。只是陛下也无须过于忧虑,这些夷人不远万里前来,补给困难,祸害必然不大。”
“卢卿所言极是,此时西夷还远不是大患。只是这西夷工匠,制出的新物件已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好……”
说着朱伟迪拍了拍额头,“罢了,不说这些。我大明如今的大患,自是建虏与北虏。朕今日传卢卿前来是要谈谈新军,这新军操练,队列纪律之事,朕在书信中多有提及,也不再多说。朕已派人搜得戚家军老兵多名,卢卿可挑走些合用的,协助选兵操练。”
“谢陛下,有强军老兵协助,臣对练兵之事再无忧虑。”
“想必卢卿也清楚,如今大明各处募兵军将编制阵法也极其混乱,不利于帅臣指挥,朕想在卢卿操练的新军中,摸索出可统一募兵编制与操练之方法。”
“此乃军国大事,自当由陛下乾坤独断,臣不敢多言。”
“朕想卢卿招募些有志投军的青年文士,让他们将操练军士的过程详细记载,也要让他们大胆提出意见,以便发现不足。也不多招,有四十人足矣,也并非一定要有功名,只需识字,人机灵些便可。这些人直属卢卿管辖,可暂时授些武职,以六品武官待遇发饷,有功名者可酌情提高。这些人也要操练,务必令其熟悉行伍。”
大明朝历来是文武殊途,朱伟迪的这个命令确实有些奇怪,让卢象升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不过他是忠臣,只会一丝不苟地执行任务,很快打消疑虑,掷地有声地回话道:“臣领命。”
“朕知道近日朝堂上对卢卿多有攻讦。卢卿不必理会,只需专心做事。朕知道卢卿是忠臣,是能臣。”
卢象升闻言又跪下向朱伟迪行礼,“陛下褒奖,臣愧不敢当。”
朱伟迪叹了口气一把扶住,赐下些赏赐后才将他送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