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书库,一个不断翻着书的俊郎少年,夜明珠的微光照耀洒落在他的脸上,本就不寻常的他,此时更是显得神异非凡。
“哗哗哗,哗哗哗”,连续不断的翻书声在书库里回响。终于,当少年眼前最后一本书也翻到底时,书库终于静了下来。
这俊郎少年不是刘辩,又能是谁呢?
当刘辩发现,其实自己无论有怎样变化,都不会有人怀疑他夺舍时,他就开启了他春风荡漾的皇子生涯。
当然,他的皇子生涯并非是享乐,而是着手开始改变大计。
讲真,就刘辩原本的样子,还真是够气人的,不学历史只学道,不学律法只学礼,换刘辩是汉灵帝,估计也得骂啊。
若刘辩生在寻常百姓家,什么都不懂也就罢了,可偏偏是身在这帝王家,无能,便是大罪。
书,是知识的精华,是知识的浓缩。所以,了解大汉,最快也是最有用的方法便是读书。刘辩改变大计的第一步,也就是读书。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所以真想快速了解这大汉朝啊,还是得读史书。
刘辩唯一可惜的是,前世里没有好好找些关于这大汉的书读上一读。那三国演义虽读了不少次,可就图一乐呵还成,但要当真啊,那可就被安排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那三国志吧是本好书,可刘辩也没有去细读过,不过晚年粗略读了两遍,真算不得吃透。而且三国啊,毕竟也只是三国,朕的大汉都还没亡了,现在哪里来的三国。
所以对于现在大汉的了解,刘辩也只能说是趋于表象。
今天,已是刘辩醒来后的第四天了,这四天里,刘辩除了吃喝拉撒,就没有离开过书库一步。
这四天里,刘辩把大汉的地理、人文、历史、杂记都读了个遍。
虽说算不上透透彻彻,但一丝不漏还是算得上的。理解,是不可能全都理解的,但毕竟都记在脑子里了,要用的时候也拿得出来。
两世为人,使得刘辩的精神力自然是远超常人许多。常人一辈子都难以读完的书,在精神力的加成下,短短四天,就可尽收脑中。
这也是所幸蔡伦已经改良过造纸术了,现在皇宫书库的书籍多半都有竹简版与纸质版,如果真全是竹简,刘辩可不知自己要读到猴年马月去了。
现在刘辩也有点理解,自己那便宜老爹为什么要重用宦官了。
那些个世家子弟,哪个不修行一番精神力。再加上世家收藏不公开的书籍,就这,寻常人拿什么和世家斗。
制衡制衡,若是本就平衡,又怎会需要制约和衡量呢?
是时候出去了啊。刘辩伸了个懒腰,虽然这精神力强大读书是极为轻松的,但在这书库接连坐了几天也是很累的啊。
刘辩只是个年仅十岁的单纯修道者,又不是那些精力旺盛得能几天不睡觉的的武者。
唉,十岁的他,实在是承受了太多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啊。
刘辩一通自我吐糟,调节了下自我情绪,这才正色起来,开始考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既来之,则安之。前世那一生啊,算是安详地走完了,自然不存在什么遗憾,也没有什么想回去的想法。
在这大汉朝当个混子,安心地享受人生,不香吗?
大风起兮扬骨烟,浑浑噩噩渡九天。
侥幸又入尘世间,不羡鸳鸯不羡仙。
虽说按前世的记忆来看,自己的便宜老爹已经没几年可活了,并且这大汉也不复强盛甚至有没落崩摧之危。
但自己毕竟是个老现代人了,历史啊医学啊,自己都是懂两手的,以现代文明人的经验,帮汉灵帝、帮这大汉朝续个命,应该是没问题的。
凭借上辈子的积累,自己当个幕后黑手,当个闲散皇帝,应该也是没问题吧。
想起这上辈子啊,刘辩追忆一笑,自言自语道:
“当吾忆往事,不因虚度悔恨,不因无为羞愧;临死,亦可曰:‘吾之生命,皆献于百姓之忧愁。’此吾之梦矣。”
刘辩虽想朗诵一段《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但终归担心隔墙有耳,出口啊还是换了段文言文版。
不过刘辩细想,即使有前世之积累,想要为大汉续命也绝非易事。
刘辩是个实干家,刘辩知道史书上想留名一笔,是有怎样的困难以及怎样的机缘。
能成大事者无一不是人道之豪杰、天道之骄子。与他们相争,无疑就是在与天争,就是在与时代浪潮争。
英雄造就时势,但归咎还是时势造就了英雄。
要是没有董卓,还会有丁原顶上。没有袁术,还会有张术、李术、马术,大汉之亡,不在于个人,而在天下。
大汉的根就是坏的。这是从光武帝时期就积攒下来的老历史矛盾了。和某一个大臣、某一个宦官是没有绝对关联的。
要说关系,那也只存在个快慢关系,无非是快点和慢点。长此以往发展,大汉始终是要灭亡的。
想到这,刘辩一下子觉得背上的担子沉重了许多,想要续汉啊,想延续这几百年的荣光,还真是有些任重而道远。
不过,这几日疯狂汲取知识,倒也不是无用,刘辩结合这大汉的当前局势,已经思考了个粗浅的计划,想来计划成熟后,对大汉应该会有明显的帮助。
就在刘辩思索之间,一个刘辩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来人身穿玄袍,头大耳宽,大腹便便,一眼看去,第一印象,便是这人必定是个犬色声马沉迷享乐的身居高位者。
这一摇一晃踱步前行的,不是别人,正是刘辩的生父汉灵帝刘宏。
刘辩在打量着汉灵帝的同时,刘宏双眼微眯,也在细细打量着刘辩。
宫里的事,没有几件是刘宏不知道的。特别是他的长子,其面面皆是在他的掌握之下。
可近几天,刘辩隐约之间,似是脱离了他的掌控。
刘辩在宫中所见所闻所遇所感之事,皆是出自汉灵帝的精心安排,目的就是为了将刘辩培养为一代强硬帝王,好接替自己未完成之使命。
前两日,刘辩处理之前那个至使刘辩昏迷小太监的手段,以汉灵帝目前的眼光,亦是赞不绝口。
平心而论,汉灵帝觉着就算是同等年纪的自己,也比不上刘辩,要是较真,甚至可以说是拍马也比不上。
那日里,汉灵帝特意吩咐张让,让那小宦者,去寻刘辩麻烦。
汉灵帝想看看,自己这长子可有几分长进。没想到这一试啊,还真就试出个大惊喜来。
那日一面相看似忠厚,眼珠子却贼溜溜转的小宦者挡在刘辩面前。
“殿下,汝之头无恙乎?”
刘辩乍眼一看,这不就是前几日那推了自己一把,让自己头破血流还导致自己昏迷了两天的那个太监吗?
现在居然还在自己面前装起来了,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也许是愚蠢给的吧,毕竟无知者无畏嘛。
虽说刘辩这前世记忆的觉醒与这小太监还脱不开关系,但刘辩对其可完全没有点什么感恩戴德的意思。
刘辩又不是哥德摩尔综合症患者,对于伤害过自己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
坏人对世人坏了一百天,好世人一次,世人就觉得坏人不再是坏人了,坏人就变成好人了,放下屠刀,立地就成佛了。
好人对了世人好了半辈子,也就是只坏了一次,世人就会觉得好人罪不可赦。
世人真的就是这样愚不可及,欺善怕恶。
坏人以前犯下的错,不用罚吗?好人真的就那么好欺负吗?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不可对好人太坏,也不可对坏人太好。这才是刘辩。
刘辩从不在乎世人口中的残忍,给坏人个机会,那坏人恶我的时候,谁又给过我刘辩机会呢?
既然坏事都有胆子做,那凭什么没胆子接受应有的惩罚呢?
刘辩把脑海中杂乱想法赶紧收拢,再想下去,恐怕自己今天就干不成别的事了。
如果只是那太监,倒也不配自己想这些,他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刘辩只是想到了这乱世,想到了这关于乱世里好坏的判别,想到了自己未来可能也算不得个好人。
乱世当用重典,以后死在自己手下无辜的人,必然不会太少,毕竟一条令下,死多少人就不在自己掌握之中了。
唉,关于好坏,关于无辜,现在的自己连自身的命都还没掌握,哪有资格去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呢?
刘辩摇了摇头,沉声开口道:“汝是何人?汝不知吾为何人乎?”
接连的两问没能把那小太监问得懵逼,那太监似乎仍想开口争辩些什么。
刘辩不想与那太监逞口舌之快,直接拔出配剑,开口道:
“夫天子战,尸横万里,非天子出剑也,若是一日,天子剑出,恐唯自刎也。天子剑,只斩辱没皇家者。”
语毕,刘辩的配剑直指太监头颅道:
“今吾虽非天子,但亦是天子之后,汝今袭天子之后,亦冒犯皇家也,汝岂不闻皇室之威不可辱乎?犯皇室者,吾必杀之。”
三尺青锋挥下,直指头颅,却半途转折最终只斩了颅顶发髻。
什么叫皇家威严?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那就叫皇家威严。
刘辩此时本想斩了那太监立威,可毕竟是老天朝人了,长期来的仁德教育,还是让刘辩没能下得去手。
刘辩长剑归鞘,看着那呆若木鸡的小太监道:“自先祖汉武大帝后,施行以德治国以仁治国,今吾为天子后,亦遵循仁政,夫割汝发代首级也。”
那太监似是吓傻了般,半晌终于回过魂来,憋出来句:“谢,谢辩……辩殿下。”
刘辩摇了摇头开口道:“谢,不必谓我道谢,非我之愿,此大汉长期仁政之功也。”
那太监告了一声退下,竟准备兀自退下之时,刘辩摇头一笑,道了一声休走后,开口道:
“汝可知高祖曾言,大汉律法,废秦苛法,与百姓‘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此三章为汉律法之基也。今汝冒犯皇家威严,割发代首,此为仁政。今汝伤天子后,伤人抵同罪,此亦为仁政。汝自领五十棍,可愿乎?”
这笞刑啊,景帝规定刑具用竹子制成,长五尺,阔一寸,半寸厚,将竹节削平,只能打在臀部。
这听上去似乎不重,但真想要打死人啊,十棍之内,必见成效。所以,这笞刑到底是个什么刑,还得看行刑者,还得看主事人的想法。
刘辩思索片刻,便不再犹豫,向着皇家书库去了。
至于那太监,到底是生或是死,已不在刘辩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该说的已经说了,该惩的也已经惩了,他从此与刘辩已再无关联了。
他能否活下来,终究还是得看上面的意思。毕竟他刘辩虽是皇子,但他与太监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终究还是没有实权,终究还是受制于人。有时候,生命就是那么脆弱,蝼蚁能否生存,看的只是上面枯燥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