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容病愈第六天,满朝文武私下派遣家臣携重礼恭贺而来,其中不乏想要从老爷子口中掏出些许关于纳妃一事的内幕出来。
更有甚者,在那长乐宫中都有内应,手眼通天的他们,嘱咐下人旁敲侧击,想知道昨日退朝之后,纣王帝辛独留商容一人,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来人所携之礼均被管家老吴收下,并且记录在册方便以后回赠还礼。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些人连商容的面都没有见到。
也就是在今天,窝在北市私宅当中无所事事的申公豹,终于等来了一辆马车,而这辆马车当中坐的不是管家老哥,而是商邑姜本人!
原本正因为没酒可喝,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最后索性装死的申公豹,听到这条消息,立马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身来。
不顾身后丫鬟在后边狂呼,衣衫上边沾染尘土,赶紧冲到房门口,学那美娇娘朝马车施了一个万福,当真是楚楚可怜潸然泪下:“邑姜大爷您来啦,我还以为您把我申公豹,这个养在笼中金丝雀给忘了呢!”
身后丫鬟捂嘴一笑,其实这几日相处下来,感觉这申公豹除了嗜酒如命,有时候脑子还拎不清之外,其余还都挺不错的。
没什么架子可言,虽说常常喜欢拿言语占人便宜,两颗眼珠来回猛刮之外,可那修长的一双手却是很守规矩,反倒是让人心底空落落的。
掀起窗帘,商邑姜借着车窗,就看到申公豹那双让人又爱又恨的丹凤眼,尤其是刚才那句挖苦自己,这几日将他丢弃一旁受到冷落的话语,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般,更是让人脸面羞红。
“这个没正形的申公豹!”商邑姜忍不住心底暗骂一声。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结果一抬头就看到申公豹那火辣辣的眼神,于是说了一句:“上车!”又赶紧缩回车厢当中,嘴角带笑。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方才还含笑不已的商邑姜,见到那申公豹探着脑袋从帘子底下挤进来半颗脑袋,瞬间又将那笑容敛没,指着对面空缺的位子,严肃的说道:“坐!”
马车吱呀前行,申公豹坐在商邑姜对面,两颗眼睛珠子恶狠狠的来回猛刮。
今日的商邑姜穿了一件修身长裙,袖口肩头皆有蕾丝小花做衬,勾勒全身凹凸有致,比起刚见面时得素雅端庄,多了几分青春魅力。
马车还未驶出巷子口,就见申公豹咧嘴一笑,看着车内好似小白羊的商邑姜,悄悄抬起屁股,将位置朝商邑姜挪动些许。
察觉到二人距离缩短的商邑姜,硬着头皮开口说道:“这几日确实让你受委屈了,但这已经是我尽最大的努力了!”
“受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申公豹又将位置朝商邑姜挪了挪:“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商邑姜不动神色的将位置又往远处挪了挪,羞红着一张脸,说话声音好似蚊子叫:“听下人说,你一直要酒喝,以后少喝点酒吧,对身体不好!”
哪知申公豹根本不再掩饰,咧嘴一笑,直接坐在商邑姜跟前,一颗脑袋差点全部搭在商邑姜肩头,鼻子耸动几下:“还是桂花的味道!”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车厢之内再无动静。
马车走走停停,从北市来到止步街商府侧门前。
商邑姜率先下车,一伸腰肢长吸空气,啊,神清气爽!
扭扭捏捏半天。这才肯下车的申公豹,捂着右脸眼神哀怨。
“快走啊,我爹要见你!”商邑姜看向申公豹展颜一笑。
“咱爹要见我?”申公豹顿时乐的手舞足蹈:“你看我这也没给带个见面礼啥的!”
说话间,露出遮掩的右脸,上边巴掌印还能清清楚楚的看到。
入得府中,由管家老哥接引拜见商容老爷子。
管家老哥迈着轻快的小碎步,走在申公豹前边:“公子,我们家老爷就在花园当中的凉亭等你呢!”
根据北市丫鬟与侍卫反馈回来的消息得出结论,这申公豹除了爱喝酒之外,其余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毛病。
至于爱喝酒这件事,完全可以理解,这男子汉大丈夫,谁还能没点爱好是吧?
管家老哥看申公豹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风流倜傥剑眉星目,这和小姐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只不过,能不能过得了老爷这一关,可就不是他能掺和的了咯!
花园凉亭之中,商容坐在石椅上边,手中正捧着一本古卷看的津津有味,见申公豹来访,随手一指旁边石椅,自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申公豹坐定身体,仔细端详而去,这才发现商容老爷子身体清瘦,换上便服的他,一身青色长衫袖口略微发白,黑白相间的头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如同斧砍刀削轮廓分明的脸上,生出几颗显眼的老人斑。
申公豹暗叹一声:“毕竟上了年纪,岁月不饶人啊!”
管家老哥在送申公豹达到花园之后,也是悄悄退去。
姗姗来迟的商邑姜手提一个小火炉,一手端着托盘上边放着茶具。
申公豹正欲起身帮忙,却被商邑姜眼神制止,然后一努嘴指向自己的父亲。
商容不率先开口,申公豹也只得坐在椅子上边一动不动。
见这申公豹在自己父亲吃瘪,商邑姜乐在心中,却并不挑明。
半晌无话,三个人像哑巴似的,杵在凉亭之中好不尴尬。
突然就听那火炉上边水壶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袅袅白烟顺着壶嘴冒了出来,打破安静的氛围。
商邑姜连忙提过水壶,熟稔的用沸水清洗一遍茶具,再用茶匙从瓷罐当中取出几块茶叶放进公道杯中泡上,不多时见茶叶舒展,沸水已经蕴含茶叶芬芳之味,最后用篦子滤掉残渣倒进茶杯。
一杯献给正襟危坐的申公豹,一杯端给假装看书而不戳穿的父亲,柔声说上一句:“爹,您最喜欢喝的毛尖儿给您泡好了!”
“嗯!听到闺女的声音,内心当中也有些泛虚的商容,这才将古籍放在桌上,接过茶杯啜饮一小口。
申公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老爷子方才研读的书籍居然是《内经》,而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正好是《神魂篇》的开头。
申公豹心中嘀咕一声:“这里边的一些理论观念,几乎近修行炼炁之道,颇为拗口晦涩难懂,好端端的看这个干嘛?”
“喝啊!”一旁商邑姜见平时头脑灵活的申公豹,却在这个关键时刻发起了呆,忍不住低声提醒道。
反应过来的申公豹,连忙端起桌前茶杯掩饰尴尬,正欲品上一品商邑姜的茶艺。
就听那先前默不作声的商容,在此时突然开口道:“是你小子趁我病重,要挟我女儿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