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溜着葫芦从酒铺出来的申公豹明显心情不错,食指转动绕在葫芦脖子上边的绳索,哼唱着那清白女子听上一句,便会赶紧捂住耳朵不想再听,那破锣嗓子要人性命的小调,走在路上自得其乐。
却在转角碰到个熟客,咧嘴一笑:“哟,山不转水转,咱们又在这里相逢了!”
这位熟客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教自己江湖险恶的小伢子!
无论小伢子在怎么聪慧过人,也难免摆脱不了小孩儿的幼稚天真。
先前被连窝带走的三个小家伙,又被他悄悄带了回来,只不过天真的以为,自己藏在破旧小屋的矮墙底下,便再也不会有人发现里边的情况。
申公豹趴在那矮墙上边,打趣着虎头虎脑的小伢子:“这位英雄豪杰,为何现在如此惜字如金?”咧开大嘴活动一下面部肌肉:“刚才咔咔给我整的多利索啊,现在怎么就不吱声了呢?”
“哦!”申公豹意味深长的感慨道:“莫非是那,北市孤雁江湖过客,相逢何必曾相识?”
只见小伢子抬起头来只说了一句话,就把申公豹怼的无力反驳:“逢人话痨自来疯,不是寂寞就是冷!”说着小伢子又低下头:“赶紧找个对象吧,我爹和你这个年岁的时候,我外公天天追在他屁股后头,恨不得拿锥子攮死他!”
“你这样说话可就没意思了啊!”申公豹趴在围墙上边,是走也不对,不走也不对:“哎,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对象?”
“哼!”小伢子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申公豹趴在围墙上边,就见这小伢子蹲在角落,捧着刚才端出屋外的大碗,自己吃一口,然后从碗中捞出一筷子饭食,放在自己掌心当中,而那叫做大毛,二毛,小毛的三个小家伙,摇着尾巴舔食小伢子的掌心,就连掉在地上一点残渣都吃的干干净净。
申公豹正欲开口询问,就见那小伢子早就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知道刚才我为啥要打你吗?”
“嘿,你这个小学生,打人你还有理了!”
“本来大毛他们有七个兄弟姐妹,饿死了两个,被人偷走了两个。”小伢子抬着手掌心,抚摸凑上前来的二毛:“我还以为你也是一个偷狗贼呢。”
“那它们的妈呢?”
“狗妈妈半个月前出去找吃的,被人给活活打死了。”小伢子摇摇头继续说道:“本来它们很怕生人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却挺亲近的。”
“我没看到,一时间又气又急,向你说声对不起。”说着从兜中掏出一枚小贝币:“给,那场单挑我跑了,算我输,这是我一周的零用钱,现在补偿给你。”
申公豹没有接过小伢子手中的那枚钱币。
“怎么,嫌少?”
申公豹摇了摇头:“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这样做?”
小伢子没有说话,申公豹继续说道:“第一点,这三个小家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其二,这三个无家可归的小家伙,说难听一点那就是野狗,值得你如此对待吗?”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刚才也去你家的酒铺了,生意冷冷清清说句门可罗雀也不为过,开张经营生意挣钱,也只能维持温饱而已,你能救得了这三个小家伙一时得性命,能救得了一世?”
“所以,你这样做得意义何在?”
“它们不是野狗,它们都有自己的名字。”小伢子气呼呼的说道:“它们被我撞见了,那就是和我有缘,我能救得了它们一时,那我就尽全力救他们一时,哪怕最后一切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我最起码也能做到问心无愧!”
“不,它们就是三条微不足道的野狗!”申公豹指着三只小家伙:“而你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一个比我还要愚蠢的笨蛋而已!”
说完申公豹转身离开。
就见那小伢子站起身来质问申公豹:“就算他们是野狗,可它们的命就是不是命了吗?”
男孩倔强的站在夜幕当中,借着那零星亮光看向越行越远的申公豹,一字一句的问道:“人的命就是命,野狗的命就不算命?难道它们的命,比你们的命要轻上不少?”
只见申公豹转过身来,缓缓走近小伢子,从袖中掏出一枚铜币,指尖用力凝聚炁气,刻上一个醒目的“申”字。
一张嘴声音却有些颤抖:“来,这个交给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一指远处商邑姜为自己购置的私宅:“你见找一处门口挂着红灯笼的房子。”
“要是找不到我,你就去止步街商容府邸,将这枚铜币交给任何人,到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
小伢子将信将疑,把铜币放进兜中。
“整一口?”申公豹拨开塞子将葫芦递到小伢子面前。
见小伢子拒绝,申公豹也不客气,仰头先猛灌自己:“我还以为这天黑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上,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摸索着向前走呢。”
小伢子破天荒露出一抹羞涩的表情:“其实,刚才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我们先生在讲课的时候,我从里边感悟出来的东西。”
“那你也很厉害啊,见微知著举一反三。”申公豹笑眯眯的拍了一下小伢子的脑袋:“而且,我很确定先生和你一样都是很善良的人!”
吾道不孤也!
心中燃起希望之火的申公豹大步流星离开北市,该早点回去了,不然那个假人迟早穿帮。
走出去老远的距离,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你们先生叫什么名字啊?”
“江匀。”
“江匀?”申公豹嘟囔一声:“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经过幻阵一战,元气大伤的马怨,不敢继续在原地逗留,于是又悄悄将老巢转移到了朝歌城另一处偏僻的民院当中。
就在申公豹返回私宅的当天夜里,一直休养生息的马怨却选择抛头露面,穿着那件宽松的黑色长袍,率着身后一众信徒,跪在院子当中,似是在等待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坚硬的地面硌的人膝盖生疼,身后信徒已经人心不稳窃窃私语。
“闭嘴!”马怨一声厉喝,自己却也悄悄抬起头看向天空,随即又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来!
直到子夜时分,两道道红芒从这天边飞驰而来,一对赤裸上身的魁梧汉子,身高足有丈余好似一座小山,豹头环眼铁面虬须。
其中一人肩扛一把狼牙重锤,而另一位手握一柄九环大刀,浑身肌肉爆炸滔天煞气逼人。
就听那一声巨响,两位魁梧汉子的脚掌陷入地面半尺有余,重锤轰在地面至于锤柄,击发的气浪,掀起马怨身上那件长袍哗哗作响。
从地上站起身来的马怨率先恭声道:“恭迎噬日教无厌、无欢两位天王法驾光临!”
身后一众信徒,被无欢、无厌两位天王身上的气势,压迫到根本抬不起头来,颤抖的嘴唇只能机械的重复马怨之前的说辞。
一身阴气佝偻身体的马怨,一溜小跑来到两位天王身侧,只到二人胸口的他,一脸谄媚:“小的身体有恙未曾远迎还望赎罪,不知能为天王做些什么?”
无欢天王抓起砸进地面的重锤,往出一拉,只见坚硬的地面瞬间生出足有巴掌宽的缝隙,密密麻麻遍布而来。随后将重锤重新搭在自己肩头,一抖腰间锁链发出阵阵响动:“第一,找到那个打乱之后计划部署的申公豹,其余交给我们。”
“是是是!”马怨接连点头:“在那之后呢?”
此时无厌天王反持九环大刀,用刀尖从牙缝之中剔出一块碎肉扔进嘴里,猩红的眼睛看着像条狗般的马怨:“第二,既然想做狗,那就要有狗的觉悟,乖乖跪在地上,别特么挡老子的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