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目盲说书人老马冷嘲热讽怼到张口结舌的尤浑,顶着一张酱紫的猪肝脸,也只得安慰自己特殊时期形势比人强,然后加快步伐,悻悻跟上几人离去。
住所离茶摊不远,别看老马身患眼疾行动多有不便,可这住所打理的却是纤尘不染井井有条,家具摆设也是一应俱全,可惜仅有老马一人居住,难免显得清幽僻静。
申公豹环视四周未发现异常,转眼看到正厅当中摆着一副青花鸡心瓶,想当初就是商邑姜那个傻丫头,果断摔了老爷子那件鸡血细釉薄胎的鸡心瓶,用那碎瓷片斩断了缠在他手臂上的触手。
后来从管家老哥的口中得知,那件鸡心瓶是老爷子的心头好,虽然老爷子事后也没有提及此事,可咱们这些做晚辈的心中也得有所挂念不是?
老爷子连自己宝贝儿女都要交付到你手中,买几个瓶子不过分吧?
想到这里,申公豹从底座取下那青花鸡心瓶仔细端详一番,胎体圆润线条流畅,瓶身之上的岁寒三友图,手法工艺虽算不得高明,但也是惟妙惟肖别有风趣,总体中上之作。
“可以啊老马!”申公豹轻敲瓶身听胎体声响:“这一对儿鸡心瓶得坑了你不少钱吧!”
江湖浮沉几十载的老马十足就是一人精,哪能不知申公豹说这话的意思,当即放下手中的茶罐:“咱哥俩不提钱不钱的事情,太庸俗了!”
“要是别人问我,这一对儿鸡心瓶千金不卖!”双手来回搓动眼皮颤动几下,老马嘿嘿一笑:“要是老弟你问我,只要你随便开个价,这东西你拿走就是!”
这一将,反倒是让申公豹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老马心中底价,只得恋恋不舍的将鸡心瓶放回原位:“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东西你还是留着吧。”
老马笑意云淡风轻不置可否。
申公豹狠狠刮了几眼身边的鸡心瓶,暗道一声:“等着,迟早把你给骗到手!”
“啧啧!”坐在庭院当中心急如焚的尤浑,看到二人如此作态,小声嘀咕一句对身边费仲说道:“瞧瞎子这副奸商嘴脸,一对儿破瓶子怕是能开出天价!”
一旁费仲连连附和道:“就等咱四弟上钩了!”
三人落脚点已经找到,那么接下来就要开始考虑,如何潜入苏府地牢营救崇侯虎。
知晓费仲尤浑二人真实身份,却一直没有点破的老马,在听到申公豹的询问之后,却直接摇头道:“我劝公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现在大街上的巡逻排查都如此严密,更遑论关押北伯侯崇侯虎的地牢呢?”
看着老马胸有成竹却故作为难的样子,申公豹无可奈何的从袖中掏出一把钱币塞到前者手中,轻拍手背:“再想想,就算没有办法,那咱也得硬着头皮创造办法不是?”
老马五指磨砂估摸出钱币数量多少,沉吟片刻又摇摇头道:“这眼下创造办法的条件不太充分呐!”
得,申公豹又从袖中掏出一把钱币塞到老马手中。
这偏财来得快去的也快,昨日打劫恶乞丐的收获还没焐热呢,又转手进了老马的腰包。
费仲尤浑眼睛珠子瞪得滚圆,见这大把大把的钱币,就被这恬不知耻的老马一一笑纳,心中滴血不断:“那里边还有我们哥俩的血汗钱呐!”
“有了!”老马一拍大腿,可随即腔调一变:“不过,这丑话必须说在前头!”
一,营救崇侯虎人手严重不足,所以需要你们三人一同齐心协力方有一丝可能性!
二,我只能担保你们平安进入苏护府邸,但能否救出崇侯虎,以及事后如何全身而退,与我老马没有任何关系!
“若是你们三人不满意。”老马装腔作势就要伸进袖中:“钱你们全部拿走,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好了!”
“你钱拿了不少,现在就打算出这么一条半吊子的馊主意应付诓骗我们?”对老马观感颇差的尤浑借机发难:“这天下还有这样好的事情?”
愤愤不平的尤浑站起身来指着老马的鼻尖说道:“谁知道你有没有和官府的人勾结在一起,准备黑吃黑,就等着我们兄弟三人上钩,你好从中获利!”
一旁费仲默默说了句:“黑吃黑是不会叫官府的人参与其中的。”
尤浑愣了一下,强忍住将这这拆台的费仲一巴掌给扇死的冲动:“我不管,这瞎子就是在骗人,我信不过他!”
一旁老马张开口,嘴皮子动了动,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心领神会的尤浑顿时暴跳如雷:“什么?你敢骂我?你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刁民!”边骂边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尤浑:“来人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官的厉害!”
恍惚间,尤浑仿佛又回到了熟悉的朝歌,身边围绕着那几十名连奔跑起来,都能丢盔弃甲的老弱残兵。
那是自己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簇拥其中,恭维赞美之声不绝于耳的美好时光。
“你要是信不过我,完全可以去找别人。”老马慢悠悠但却格外刺耳的声音响起:“再者,你私底下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怕是比我要赚的多,也更加昧着良心吧?”
“一副骨头落你手中,也能榨出二两油的美誉,怕不是在夸我,而是在夸你二扒皮大人吧?”
沉浸在旖旎幻想当中的尤浑被一瓢冷水惊醒,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身份见不得光的重犯而已。
无可奈何的尤浑只得在申公豹与费仲二人,像是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当中,重新坐回座位。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一旁申公豹沉吟片刻点点头:“可以,只要能进去,我就有很大把握,至少能保我自己全身而退。”
“那大哥崇侯虎呢?”费仲忍不住问道。
“现在苏府当中情况不明,只能说尽力吧。”申公豹握紧拳头:“若是实在不行,我就把苏护老巢给掀个底朝天!”
想起盘亘在苏护府邸当中的那一股冲天妖气,老马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这也是他对此番行动不报太多期望的原因所在。
再者说,崇侯虎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此番受这等奇耻大辱又岂会善罢甘休?怕是翌日就会集结大军强攻冀州,城破之日就是屠城之时,届时难免一场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救与不救无论如何,都是生活在最底层的老百姓去承担苦痛。
想到这里,老马也难免左右为难。
罢了罢了,这一切都是命啊!
世人又怎能打破其中魔咒?
在得到申公豹承诺之后,费仲放下心来,又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老马:“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老马竖起几根手指。
三,稍安勿躁静待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