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远远望去,大元都殷红宫殿似宝石一样,威严冷寂不可侵犯。
楼阁亭台,花石草木,碧溪飞桥掩映其间错落有致,一砖一瓦皆巧夺天工,金碧辉煌,无一不张扬着皇者的威严与皇权的至高无上。
皇后塔纳失里坐在椅子上,宫女轻轻地给她捶着肩。“娘娘,皇上最近几乎和那个高丽的汉人形影不离了。”
“听说那个奇承娘的月例钱和娘娘一样了,不过仗着皇上的几分宠,竟然挑衅娘娘您,真是自不量力。”另一个宫女撇了撇嘴。
“哦。我才不为了这点小事,争风吃醋的”
宫女有些着急,“娘娘,您可不能就这样任人欺负了去呀。”
皇后皱了皱眉头:“有什么可争的,汉人自然喜欢汉人了,皇上这也算是气味相投了,说来令本宫好生钦佩。”
皇后这一句话,两个宫女逗得笑个不停。一个宫女边笑边说道:“皇后娘娘,您怎么还像以前一样呢,以后没影的事千万别说了,小心传到皇上那里,怕是要给您安个大不敬的罪名!
宫女的言论拨动了皇后高傲自大的余烬,她又做出了维护自己尊严的愚蠢决定。“去告诉内务府的总管,这宫里的月例十万两银子都拨到我这,咱这花销也大,要打点上面,撑面子吧。你们两个月例银子涨一倍。”两个宫女高兴的跪下来,“谢谢,娘娘。”
广寒宫内外皆绿,山树宫殿成一色。元惠帝问道:“她真是这么说的?”
“回皇上,奴才万死也不敢欺瞒皇上!”太监朴不花的反应吓得不轻,身体轻微地抖动着。方才所报内容,实在很扫皇上的颜面……
“朕知道了。你做得很好,以后行事小心些。”
“为皇上分忧是奴才的本分,奴才一定不辱使命。”
“行了,都下去吧。”
朴不花听了元惠帝的都让下去的话,很识相地也小心翼翼地关好门。退出去了,他刚把门关严,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瓷器撞在地上的猛烈脆响。
看样子皇上气得不清,朴不花摇了摇头。
(二)
阳光斜斜地从门洞中照进来,上早朝的大臣逐渐来到大明殿。自从唐其势的叔叔撒敦左丞相病死后,右丞相伯颜在朝廷中如日中天,步步高升起来。朝廷里哪些见风使舵的大臣们纷纷以伯颜马首是瞻,这让燕帖木儿的儿子唐其势很不舒服。
元惠帝刚走进大明殿,唐其势一稽首,“参见皇上。臣有事要奏。”元惠帝不动声色:“爱卿,何事?”
“臣禀皇上,臣是为了叔叔撒敦的左丞相而来。”
“哦?朕记得你已经是左丞相了,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禀皇上。臣虽然是左丞相了,但叔叔的太傅,上柱国,录军国重事并没有封给臣子,所以臣要求叔叔的一切职位让臣子继承。”
“是吗?那你打算和伯颜一样了?”
“臣就是想求皇上把叔叔的职位赐给臣下。如此一来,臣便可以和伯颜右丞相共同报效朝廷。”
“伯颜那可是和你的父亲同辈,你想和他并驾齐驱,是不是早了点呀,你放心,这些职位都给你留着呢,咱们按朝廷的规定慢慢来吧。”
“臣知道,但是臣想尽快报效朝廷。臣幼年跟先父上场杀敌时,先父最爱说的就是物尽其用。我是想报效朝廷啊。”
唐其势喋喋不休地说着,元惠帝半天不语。唐其势开始有些不耐开口道:
“父亲可是顶着各种流言蜚语,把皇帝你从广西接来的吗?皇上你不能忘了呀。”
“这,可是……”
元惠帝还想说什么。旁边的朴不花说话了“还是请王爷回吧。皇上已经给你答复了。”唐其势猛一甩袖子愤愤离去。
大元都连续几天雾蒙蒙的,在这迷雾中,元惠帝就像迷失在荒野中羔羊,在寻找着。
元惠帝一连好几天像一块礁石一样,在皇宫的高处凉亭,对着远远青山独自发愣。他知道唐其势所说的他父亲顶着各种流言蜚语的意思,就是说他不是元明宗的亲儿子,他觉得这个唐其势是挡住他前进的绊脚石,必须要扳倒,不然他那没有把门的嘴,会说出让他更难堪的话。
第二天早朝,元惠帝没有想到的是唐其势居然又在朝会上,把这件事再次拿出来说事。元惠帝脸色阴沉地端坐在龙椅上没有说话。大臣们面面相觑,大概也没料到这个唐其势会如此大胆。伯颜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说道:
“大胆唐其势,纵是想报效朝廷,也不能坏了朝廷规定吧,你这样逼皇上,你置君臣父子于何地!禀皇上,臣请皇上削去唐其势左丞相称号,另择贤者居之,以正朝纲!”
所有人都看着元惠帝,暗自揣测这位年轻的帝王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要知道唐其势的父亲燕帖木儿在时家族势力不小,是不容忽视的,一旦处置不妥,后患也是无穷的。这个唐其势如此托大,想必也是有所倚仗。元惠帝轻咳了一声,说道:
“唐其势,昨日朕已向你宣明朕不会破坏规矩。今日卿旧事重提,莫非没有领会朕的意思吗?朕命你回家反思,退朝!“
堂下的大臣也三三两两地散去,有交头接耳的,有连连摇头的,而已成为话题中心的唐其势则若无其事,大摇大摆地晃出了正殿。
(三)
唐其势回到府中的时候,弟弟塔剌海正坐在院子中间的石榴树下。他漫不经心看了唐其势一眼:
“刚才叔叔捎口信来了。”
“什么口信?”
“他说让我们小心伯颜,此人心狠手辣。”
“等到叔叔带兵来大元都到那一天,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首先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伯颜。然后废了这个汉人皇帝。”
“姐姐来信想要咱们要进宫见面,等会进宫看看姐姐。顺便在哪用完膳去再回来。”
弟弟塔剌海皱眉:“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半夜三更的时候,宫里突然传来一阵宫女的凄凉喊叫声。在夜里,这种声音显得恐怖,凄凉的哀鸣一阵阵微弱下去,像一阵远去的马蹄声。
咚咚咚!“皇上是我。”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这敲门声让元惠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也让奇承娘感到一阵心悸。朴不花急忙去开门。
“出事了!快!跟我走。”月可察儿在门外说道。
听到月可察儿的话大家心里都是一惊,不敢怠慢紧忙走出房门。几人跟着月可察儿来到了大殿后身的一处屋院,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侍卫和太监、宫女。
看上去事情颇有些严重,只见地上摆着一具尸体,尸体看不清长像性别,已经用白布遮盖了起来。
“怎么回事?”元惠帝上前对着阿鲁辉帖木儿询问。
“是他发现的,这里本来已经荒废很久了,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那个小太监声称自己遇到了女鬼,是被迫跑到这里来的。”
阿鲁辉帖木儿指着蹲在墙角的一个小太监说到。
元顺帝顺着那个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小太监蜷缩着蹲在墙角,身体还在不停的颤抖,嘴里也在不停的念着什么。
“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元惠帝走过去向小太监问到。
“莽古斯……他们来了!他……他,他……”
小太监没有回答月可察儿的提问,而是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尸体,一直不停的念着这句话。
月可察儿眉头一皱,按着小太监的意思问到:“他是谁?为什么来了?”
小太监听到问话,身体抖的更加厉害了。可是他的神情依然还是呆滞的,不停地来回重复这一句话。
“莽古斯。”
看到小太监的样子,元惠帝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走向摆在地上的尸体,用手翻开盖在上面的白布。
“来人,将全宫封锁,谁也不准出去,给朕查清楚宫里人员。”
顿时大殿变得纷乱起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阿鲁辉帖木儿也不可能闲着,他第一时间内开始展开对于这事进行调查。没多久,唐其势曾经进宫的事也知道了。
自从元惠帝登基以后阿鲁辉帖木儿和月可察儿就分别升为御前侍卫和御林军的总管,负责宫中的安全。
唐其势作为弟弟却从来没有把他们看在眼里,唐其势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宫里,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元惠帝一想到唐其势那阴森森的目光,嘴角挂着经常挂着的一丝嘲讽的讥笑。就冷不防打了个寒噤。回到奇承娘的寝室的时候,依旧感到一阵寒厉。
晚上,元惠帝从回到宫中的时候,一种更大的不详之感略过他的意识深处,唐其势暴躁的性格加深了元惠帝的不安。
(四)
元惠帝脸色阴沉地在御花园里穿行,在风波亭停住脚步,转身命令“宣伯颜来见朕!”
不大会儿,就远远伯颜急匆匆行来。
伯颜规规矩矩地向元惠帝行礼,总管太监朴不花连忙带众小监走远立定。元惠帝扶起伯颜道:
“他们都走了,你不必多礼了,朝堂上那些人的嘴脸可恶的很呢。议事时一副谨言慎行的德行,主意在肚里九曲十八弯也不说出来。一到有事的时候,就全当缩头乌龟。没有人为朕主持公道。”伯颜微微一笑,“皇上,这群人都是子孙满堂的,自是希望安安稳稳熬到辞官归家就好,可没想到什么广进言路。”
元惠帝闻言一皱眉道:“这帮老梆子,一涉及他们自己的利益时,那真是滔滔不绝,言无不尽,你说唐其势的事该怎么办好呀!”
伯颜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个唐其势最近和他的叔叔来往很密切,他叔叔荣郡王答里有向京城移兵动向。在他叔叔到来之前,应该尽快解决问题。”元惠帝问道,“你有什么好的法子,解决这事吗?”伯颜叩头拜谢道:“皇上,你放心,我马上派脱脱带一队人马悄悄进宫,保护皇上的安全,我会解决这事的。”
在玉泉山,能远远看见被雾笼罩大元都,在灰白色的雾下,宫殿轮廓显得有些灰暗苍凉,。
元统三年(公元一三三五年)六月,唐其势正要上早朝伯颜率领士兵突然冲进宫中,唐其势猝不及防只好带领几个侍卫往外冲,被伯颜拦住,伯颜挥剑高呼:“生擒唐其势者赏万金,立即升官”。唐其势高声大喊:“皇上你真是忘恩负义,”元顺帝妥欢帖睦尔依然愤怒地大声喝斥他说:“朝廷颁布过赦免你们父子和子孙九次死罪的诏令,但是你痴心妄想,密谋叛乱,这样大逆不道,难道还能保全你的首级吗?”卫士们听到皇帝的旨令,立即蜂拥上来,唐其势开始作困兽之斗,急着突围,奈何被官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困住,想走却没那么容易。
“弃械投降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伯颜眸色狠戾,厉声冷喝。
都到了这份儿上,眼见着是跑不出去了,不少人开始丢盔弃甲,跪在地上作投降式。唐其势见状,夺路而逃,被伯颜士兵抓住,他紧紧抓住宫殿前面的栏杆,宫殿前面的栏杆也拉断了,发出绝望的咔咔响声,士兵怎么也拉不开唐其势。伯颜见此大怒,抽出宝剑,把唐其势砍成两截,鲜血立即喷溅了一地。
这时胆战心惊的塔剌海,由于年少,万分胆怯,惊慌之下,竟然逃避到避皇后答纳失里的位座下面,躲藏了起来,塔剌海是皇后答纳失里的娘家亲兄弟,情同手足,急忙拉起长长的衣裙,把他遮蔽了起来。皇后答纳失里的所作所为,全部被心明眼亮的伯颜看在眼里,他立即喝令卫队士兵,冲到皇后的位座下面,把塔剌海拉了出来,他凶狠地拿着刚才砍死唐其势的宝剑,高高举起,随手一挥,当地把塔剌海杀死,一股猩红滚烫的鲜血,向四周喷溅开去,溅满了皇后答纳失里衣裙,皇后答纳失里战兢兢,缩做一团,惊恐地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伯颜向元顺帝妥欢帖睦尔报告说:“皇后答纳失里的兄弟密谋叛乱,皇后他包庇兄弟,显然是与叛党密谋叛乱,共同作恶,请陛下你忍痛割爱,把她就地正法处死,为将来的警戒!”元顺帝妥欢帖睦尔正在犹豫不决,没有回答的时候,伯颜又喝斥部下卫兵,把皇后答纳失里拉出皇宫。卫兵知道事关重大,还是不敢动手,伯颜看见这种情景,勃然大怒,竟然亲自走到后前,揪住皇后答纳失里的发髻,把她往从往外拖。
皇后答纳失里心里极为惊恐,一边哭泣,一边大声号叫说:“皇上陛下救我!皇上陛下救我!”元顺帝妥欢帖睦尔看到这种情景,隐约被一种恐惧压的喘不过气。看到一夜之间仿佛魔鬼附身的伯颜,他明白了,灾难再次降临。元惠帝无可奈何地说:“你的兄弟背叛朝廷作乱,朕也无法对你相救。”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穷凶极恶的伯颜,拽着皇后头发拉了出去,交给卫兵。
不久皇后答纳失里便被伯颜鸩杀在附近的民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