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曙色下的宫殿显得更加金碧辉煌。此时,大明宫的宫门缓缓打开。
群臣缓缓走进宫门,一路走进了宣政殿,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抬头便可见端坐在龙椅上的元惠帝,身着常服。因为操劳过度,显得有些焦愁。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庄严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还透着一丝慵懒。听到这句要退朝的话,殿上许多老臣的心面面相觑,刚开朝就要退朝。
“皇上,臣有奏。”年过半百的太平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济南郡现发水灾,民不聊生……粮食急缺,恳请皇上赈灾放粮。”
元惠帝心不在焉的听着,想起国事艰难,大臣们勾心斗角的种种烦恼,总感觉没个头绪理会。唉,如果脱脱丞相在就好了,自己就不会那么劳累的。
元惠帝抬起头,眨巴着那双忧伤的双眸,无奈的摇了摇头:“唉,别儿怯不花如今被御史大夫们弹劾,脱脱丞相又不在,如何是好?”
哈麻早就坐不住了,听到元惠帝提到脱脱,连忙俯身跪倒说道:“臣请皇上尽快让脱脱回京为相。”元惠帝很奇怪,问:
“脱脱昔日当丞相时,曾抓住你错处,打你一百零七杖,怎么你也替他说好话。”
“脱脱罚我,确实我有过错;如果为臣因此仇视他,就不应该了。脱脱,人还是好人。”
君臣对话间,皇后奇氏正在帘后偷听,她是哈麻真正的“幕后”指使。最近她见元惠帝总提到脱脱,奇氏便派人告诉哈麻,在适当的时候请求皇上把脱脱从甘州召回。
别儿怯不花目前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御史台们因为别儿怯不花办事不利,集体弹劾他,遭到皇上拒绝后,正在集体请辞,目前与皇上仍僵持不下。
元惠帝立起身来,目视哈麻道:“好吧,如今局势纷乱如麻,也只有脱脱才能为朕解忧了,你起草诏书,撤销别儿怯不花的丞相,召脱脱回京。”
此时别儿怯不花在家待着,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如果皇上同意御史台集体请辞,那么他就成了罪魁祸手,事后皇上一定怪罪于他,如果皇上退让,那么就是坐实了御史台弹劾他的罪状,自己也就身败名裂,身异处了,真是进退两难。
所以当哈麻带着元惠帝的口谕去劝他主动引咎退隐的时候,别儿怯不花当即含泪拜倒,叩谢圣恩。
除此以外,又暗派管家立刻往哈麻的府上送去两大箱金银珠宝以表谢意。
哈麻办好了差心情更是舒畅,扬着下巴往脱脱府邸而去。
一望无际的西域草原上,一个用荒草盖成的简易茅草棚里,面容消瘦的马扎尔台身体蜷缩,依旧在沉睡之中,苍白的脸色在彰显着他生命力的不足。他已经是奄奄一息。
站在外面的脱脱,似乎很累,额头上渗出丝丝汗珠,每迈出一步,他的脸色都会苍白一分。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光秃秃的塬坡,龟裂的田地,抬头望天,赤日炎炎,云不见一丝,风一吹,眼角被沙粒磨得干涩疼痛。
想到父亲与自己的来西域也是有半个月了,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放佛在做梦一般。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奔腾的怒火。。
从大元都被羞辱的赶到甘州,又从甘州到西域,好像一刻都不想自己安息,他想起来自己伯父伯颜就是一次再一次流放,目的就是弄得狼狈不堪。
真是很难想象是在短短的几年里,自己和父亲生活在不断的迁徙中。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别儿怯不花,如果不是这个心胸狭窄的别儿怯不花。本来自己与父亲这时候应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很少喝酒的脱脱端起马奶酒一饮而尽,眼底里的书卷气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就是恨意和杀气。
脱脱举目凝望着远方起伏的群山,黑瞳沉静,散发着黑暗的危险的气息。
“哼,如果我再次回到大元都,一定让你付出代价的。”
这天,山脚下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并不大,晃晃悠悠的在山脚下前进,朴不花鬼头鬼脑的探出头来,看着四周的风景,开口说道:“车夫大哥,这里就是西连山,山峰果然很高啊。”
“当然,西连山可是整个西部一数二的高山,不高怎么行。”车夫闻言,甚是爽朗的说道。
“原来西连山是西部最高的山了啊。”少年惊叹到,忍不住多看了外面的高山几眼。
“城郊云岭外,朴不花走到脱脱的面前,躬身行礼,其余四名皇宫侍卫跪下。
“丞相大人,我等奉皇上之命,请大人回大元都,皇上有旨,朝中的一切事宜,由脱脱决断,务必尽快回大元都,为朝廷效力。”
此时脱脱一身素衣跪坐在坟前,天空飘起的雪花顺着他的长发,一片一片的落在了他的肩头。
直到雪花融化的凉意,浸透了他的衣衫,发着呆的林落才回过神来。
“父亲,我带了你最爱喝的马奶酒。”脱脱举手把酒斟满,一杯一杯的撒到了坟前
“还记得?我们在家的时候,一起在杏花树下品尝的那酒。”脱脱将手中的杯子斟满,递到自己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朴不花悄无声息的走近,摘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脱脱身上。
“过一会,大雪封山,就不好走了。咱们赶紧下山吧。”
脱脱微动,听着声音没有作答。
朴不花径直走到坟前蹲下身子,将一摞纸点燃,把滑落的泥土一捧一捧的重新堆砌上去。
脱脱一直跪坐在原地,雪花落在睫毛上,化了冰。
朴不花起身收拾,“走吧!再晚,天就黑了”伸出手拉了脱脱一把。
脱脱瞥了他一眼,抖下肩上的披风,撑着冰冷的土地,慢慢的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
“父亲,儿子不能陪你了,我该回去了。”脱脱沙哑的嗓音低低的呢喃出声,沾染了几分哽咽。
闻言,朴不花不再说话,沉沉的吐出一声叹息,只是静静的看着脱脱。
苍茫的秦岭深处,青山叠翠,云遮雾绕,处处充满了原始的气息。历劫磨难的脱脱,身为朝廷重臣,却无力保护自己的家人,到底也憋屈。
如今他身又复为丞相,偌大的元朝马首是瞻,想要一个人的命,于他而言,无需迂回,简单粗暴即可。
下山的路有些难走,但如今这些对他来说已不算什么了,也让他看清了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谁也无法在谁的羽翼下安稳的过一生。
下山后,朴不花牵着马,在等他,脱脱没理他,痴痴呆呆的好像没了魂魄一样,整个人处在一种失神的状态,眼珠红血丝层层缠绕,他猛然间发出一个口哨,一匹黝黑俊丽的纯种宝马飞奔过来,脱脱一个飞身上了马。“我先走,别跟着我,我马上就来。”
朴不花看着脱脱离去背影,有些黯然,他的贴身护卫铁杉打马上前,“公公,我们跟上去吗?”
“不必了,他在会前面等着我们的。”
……
夜色抹去了最后一缕残阳,夜幕就像剧场里的绒幕,慢慢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