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潇潇的雨水,悄然无声而至,大元都城外,燕山脚下那汩汩流动的一条溪水,愈发湍急秀丽起来。
连绵的雨水把大地滋润了,软软夏风也像熨暖了别儿怯不花的心,终于如愿以偿坐上了左丞相的位置。他体验到复仇的快乐。
他的那些气味相投的大臣们吵吵嚷嚷的向他祝贺,别儿怯不花现在可谓平步青云,春风得意。满脑子都是想入非非的念头。
脱脱时期派遣的奉使宣抚,除了苏天爵、王守诚等少数人较有政绩以外,其余反而加剧了官场的腐败与民间的疾苦,特别是江西、福建一带,更流传着。
“九重丹语颁恩至,万两黄金奉使回”、
“奉使来时,惊天动地;奉使去时,乌天黑地。官吏都欢天喜地,百姓却啼天哭天”、。
“官吏黑漆皮灯笼,奉使来时添一重”等民谣。
为此他准备大刀阔斧,实行和脱脱不同的措施,放权基层,然而事情并非如他想的那样一帆风顺。
至正五年,即公元1345年,苏天爵被认命为京畿宣抚。京畿宣抚主要是宣传圣德和朝廷政令执行情况。
苏天爵在京畿各地巡查期间,深知民间疾苦,不畏权势、直言敢谏,除旧兴废,弹劾不法官吏,兴利除弊之事达783件,他所纠查弹劾的官吏竟然有949人。
这天早上,当别儿怯不花走出议事堂门口的时候,恰巧碰见三人从中走出。此时天已近秋,园中小径已经有落叶。皇宫的总管朴不花正领着太监,带着扫帚在扫皇宫。见别儿怯不花过来,忙侧身让道,别儿怯不花也不理会,径直过去,恰见几位大臣过来,走在前头的中年人,模样俊朗,蓄着两撇小须,衣着华贵,龙行虎步,自带着些许威严。此人正是韩嘉纳。他的身边,跟着两名十六岁的少年,面露傲色,一身雪白劲装,罩着黑色外袍。三人分别向别儿怯不花行礼道:“拜见丞相,您可为我们做主啊!”
“唔,”别儿怯不花回声一应,见韩嘉纳欲言又止,便问道:“什么事?”韩嘉纳陪笑道:“也没什么事,这几位大臣,被苏天爵全部免职了,叫奴才回禀丞相,通融通融,高抬贵手。”别儿怯不花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巴巴都跑到我这儿,韩嘉纳,你过去打一声招呼,叫苏天爵让他们官复原职。”韩嘉纳笑道:“丞相说的是,不过这个苏天爵不知吃了什么药,不给我面子,恐怕丞相亲自出马了。”
别儿怯不花听了,脸上变了颜色,这个苏天爵办事头脑一根筋,总和自己拧着劲呢。
第二天,别儿怯不花应韩嘉纳及几位大臣的请求,去看苏天爵,让他高抬贵手。看见苏天爵他正琢磨怎么开口时,苏天爵早已看见他,忙上来请安,“丞相,大驾光临寒舍,快点里面请。”
“嗯,”别儿怯不花点了点头,万分谨慎地问道:“苏天爵,听说你这次弹劾的官员九百多人,有的部门官员几乎都让你撤光了。真是雷霆大怒。哈哈。”
苏天爵毫不犹豫地回答:“官场么,就是这么回事儿,能者上,庸者下,弱肉强食,没什么好说的。像安西王阿难答是皇亲,打猎过度,侵扰百姓民生,他的县令、典军也经常无罪被他罚。别人阿谀奉承他,他就高兴,别人不遵循他的意思,他就发怒,这样的人作为一州长官,又如何能够治理百姓?……”
“这些官员不作为,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不过有些官员人受朝廷培养多年,是国家的根基,朝廷要靠他们办事的,所以不要一杆子撸到底,好赖留着几个官员。”
“这些人戾气太重,该给他们一些教训了,如果大元朝的官员都如此胡作非为,还谈什么国泰民安!”
我不反对丞相放权,但一味的给地方放权,而没有设立完善的机制去监督限制地方的权利,这些官员一旦有片刻的放松,就敢飞上天。”
别儿怯不花听了苏天爵不软不硬地把自己顶回去的语言,一时竟寻不出话来,只呆着脸不言语。不过,他的左丞相可不是徒有其表,他那对付脱脱的煽风点火的天性仍旧潜伏着,如果他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消灭这个脱脱分子的漏网之鱼是轻而易举的事。
几日后,元惠帝起驾狩猎之前,在大明殿召见了苏天爵,别儿怯不花等人。元惠帝显得有些忧郁,穿着比较短的“质孙服”,这是较短的长袍,比较紧、窄,在腰部有很多衣褶。元惠帝的额上的头发弄成一小绺,像个桃子,其他的就编成两条辫子,在香烟缭绕的百合铜旁跟前,说道:
“既然现在苏天爵已经提出审计官吏的私取工俸、失隐官粮、侵支钞钱、克扣盐折粟价钱、损坏官粮等经济方面的违法乱纪或有失职行为。看样子各地官员也有了心理准备,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开始考核吧。”
苏天爵奏道:“启奏陛下,按照惯例,元朝审计,三年一次,多为御史对官吏的财经法纪审计。此外,朝廷还经常派遣官员到各地勾考钱粮。眼下已经是至正五年,是否让这些官员上京叙职,然后再派御史进行考核进京官员的叙述是否属实。”
左丞相别儿怯不花听了苏天爵的话,又开始头疼了。
你说自己得罪了幕僚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大张旗鼓的活动个什么劲儿啊。
但是现在元惠帝对苏天爵是言听计从。
原本以为元惠帝是偏向自己的,可是实际上呢?元惠帝也不是省油的灯,看得门清。
元惠帝实际上继续上演着平衡术,翻脸比翻书还快,什么叫帝王心术说不好听点儿,简直就是过河拆桥。
别儿怯不花原本还想着等京察之时混个好名声,再向上前进一步呢。
现在好了,等这些官员上京考察过后,诸位同僚恨自己不死才是真的。
元惠帝仿佛被一种天使之光照耀着,心中冷笑一声,开口道:“苏爱卿既然提到官员考察了,朕倒是也有一些看法,今儿个就和大家说一说。”
别儿怯不花听了心中已经是一片凌乱。
元惠道:汝守令之职,如牧羊然。饥也,与之草;渴也,与之水。饥渴劳逸,无失其时,则羊蕃息矣。汝为我牧此民,无使之失所,而有饥渴之患,则为良牧守矣。”
苏天爵说道:“可是眼前出现了拦路石,就是那些在下面胡来的官员,他们搞出来问题,无疑会让皇帝在百姓心目中的印象分降低……。”
别儿怯不花心中有些怒火:“苏公为官可真正是清正廉洁,不过,水至清则无鱼,最好凡事都要留有余地,不能做绝对了。”
“丞相,所言极是,但我明白,所谓吃亏,无非就是捞不到油水,得不到贿金,发不了家,享不了富贵凌乱。”
别儿怯不花面带怒色道:“你把朝廷命官搞掉一批又一批,人们怎么看朝廷,百姓知道朝廷出了那么多贪官,朝廷的微信还要不要?”
“国朝中出了那么多贪官奸佞,就好比大树生了蛀虫。等到蛀虫把树干吃空了,成了外强中干的空壳,稍有风吹草动,大树就会轰然倒下,你们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吗?”
别儿怯不花被问的理屈词穷,气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元惠元惠帝高坐于龙椅之上,看着御阶下虽然躬身身子,可是腿却在隐隐发抖的别儿怯不花还有吵的满头汗水的的苏天爵,元惠帝心中是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