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来灰蒙蒙乌云,一场寒雨淅淅沥沥下着,皇城里那些新鲜艳丽的花儿也在凋零枯萎。
元惠帝望着忽阴忽暗的天空,一种莫名其妙的惆怅像梦幻一样缠绕着他,他无精打采望着眼前一封封折子。
搠思监从大臣队伍之中出列:“微臣搠思监有本奏,微臣要弹劾马扎尔台贪赃枉法,卖官鬻爵。”
大殿顿时一片寂静。群臣面面相觑。
紧接着,又有一人出列:“微臣韩嘉纳殿有本奏,微臣弹劾马扎尔台倒卖私盐,占用公家良田千顷。”
议论之声顿时响起,在一片窃窃私语之中,位于首位的脱脱丞相淡然的站了出来,不屑的瞥了一眼站在大殿中间的搠思监与韩嘉纳。傲然道“我脱脱这一生为了大元基业兢兢业业,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国法家法俱全,如果我父亲确有如此恶劣之事。那就请朝廷一律处置,绝不能宽大处理。
脱脱说完对着元惠帝伏地磕头,不知为啥,止不住眼泪往外流淌,哽咽着“这次臣辜负了皇上,没办好差事,现在臣一闭眼就能看见百姓死去的惨景,虽然皇上不深究臣的罪过,但臣不能原谅自己的罪过。”他说着也已是语不成声,元惠帝静静地听,脸上也仰天长叹一声。
别儿怯不花见元惠帝也要流泪,有隐隐回护的意思。忙上去一步奏道:
“启奏陛下,户部侍郎查出来一批官员贪污受贿案,证据确凿,请皇上定夺。”朴不花将奏章递给了元惠帝。
元惠帝看了看奏章,基本上都是弹劾最近有些官员贪污,受贿。特别注目的是马扎尔台也在弹劾名单中。
元成宗曾下诏,因事受财,依例断罪外,枉法贪赃者,即不叙用再犯终身不叙,此律令剥夺了贪官污吏继续当官的资格,使其丧失再犯的机会。而且禁锢多秧及子孙,有时株连整个家庭,中国古代讲究家族观念,如果因为一个人犯罪殃及整个家族,对其不啻是最重的惩罚。
如果马扎尔台有罪,不是涉及脱脱了吗?元惠帝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怯不花,这个也不是什么大罪,将受贿的东西拿出来也就好了。”
“皇上。”脱脱听到这话的时候,也知道,元惠帝只是想照顾他,当即说道,“有些事情,不必考虑微臣,贪污罪随不至死,但是大大小小的罪名加起来,即便不革职,也没有资格继续留在这里了。”
脱脱的一句话,让元惠帝微一怔,拿着奏章的手都在僵硬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另外微臣身体抱恙,各地城郭仓廪空虚,饥民多流亡”。朝廷一直没有拿出好的救灾方案。公卿大臣议论纷纷。身为丞相的我感到非常惭愧,臣觉得自己能力有限,无法胜任左丞相一职,愿归还丞相侯印,乞骸骨归,避贤者路。这两天就不上朝了,至于这奏折,也会直接送来这里。”说罢,行了一个礼,退下了。
别儿怯不花是彻底愣住了,低头看着皇上桌子上的奏折,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脱脱,没想到这脱脱竟然这么大方了。
元惠帝听了脱脱要辞职话,略一沉吟,缓缓的摇摇头,批评脱脱道:“现在灾区粮仓空虚,流民四起,维稳工作十分艰巨。你身为丞相,如果你辞职了,谁来承担责任?你想要把国家的危难推给谁呢?”
主管司法审判的大理卿佛嘉律也上奏反对说:“马扎尔台触犯的罪名是‘监临主守乞取’,属于法律上的‘受所监临’(接受所领导的部下的馈赠)赃罪,根据法律没有死罪。而且马扎尔台在推翻伯颜时候,是站在惠帝一边,按照法律即使是犯死罪也可以请求宽大处理,不应该株连家族,何况现在朝廷离不开脱脱。请求陛下改处流刑。”
对于脱脱主请求辞职,元惠帝没有允准。不料别儿怯不花还是不放过马扎尔台。
“微臣请皇上明确一下,户部侍郎查出的一批贪污腐化官员,及马扎尔台,该如何定罪才能做到公正,请皇上定夺。”朴不花将球踢给元惠帝。
元惠帝粗略翻过奏章,一目十行地看了看,将卷册合上,道:“如果确定马扎尔台有罪,脱脱他的左丞相也做不成了。”他想起什么,抬头看着脱脱:“如果你辞职了,我该物色谁接任你的左丞相?”
脱脱脸色苍白,他说道:
“阿鲁图办事公正,臣推荐他替代我的职位。”
元惠帝道:“妥,中郎将阿鲁图,可接替脱脱。”
夜色浓浓。窗外夜色浓郁,月光洒下片片皎洁清冷的月光,漆黑的夜幕下,万籁俱静
脱脱回到相府已经很晚了,家里还没有休息。
“儿呀,你回来了,快点喝我熬的新茶!”马扎尔台和妻子正在品茶,看见脱脱进来,她的母亲赶紧招呼他,马扎尔台刚想开口,看见脱脱脸色不好却犹豫了,他这又是怎么了?
马扎尔台年近六旬,虽然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丝毫没有老迈昏聩的样子。他也是曾经一腔热血,一度抱着拯救元朝的念头。
马扎尔台见脱脱面无表情,冰冷的脸上染着几分无奈笑容,于是微微叹了口气。
“儿呀,是不是又有人弹劾我了,这事儿是我不对,以前没考虑那么多,你就不要生气了吧。”
父子两个人吵架的的次数都不算少,可这还是脱脱第一次听父亲道歉,不过父亲他也不像是经常会道歉的人,所以本来就没有生气的脱脱心中的那点子不悦倒是很快消失了。
“父亲,我没生气。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要把我培养成有益于大元王朝的栋梁之才。”
“如今大元王朝千疮百孔,除非出现奇迹,不然很难摆脱衰败的命运。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为何那么热衷于收敛钱财。上次我说的那件金叶翠花锁的事儿,你寻找的怎么样了?”
“这个事情还没有进展,你问我也没有办法,不是我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脱脱说着,立刻陷入了沉默,马扎尔台曾经嘱咐自己打听,金叶翠花锁,白莲教的人要花大价钱买它,现一点进展都没有。
马扎尔台看着脱脱掩在黑夜下的脸,顿了一顿,“这事儿挺重要的,而且非常紧急,你就多费心些吧,那边要开始有所动作了。”
脱脱扭头看了父亲一眼,“我知道了。”
“我们家族做事儿从来都只要结果,不问过程的,这还是头一次因为这种事情道歉。
“等找到金叶翠花锁的时候,事情完成之后,我将告诉你前因后果的。”
脱脱没有言语,只听马扎尔台的继续说道:
“儿啊!你担任丞相以后的事我也略知一二,知道你办事很不顺利,这没有办法啊,自从元英帝被杀,丞相权利过于庞大,一直是我大元王朝的问题,你试想,大元朝建国以来,朝廷一直只有一个丞相,虽然建国初有左右丞相之分,可是此制度到往后的君主,早就废除了此制度,丞相也就变成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分出个左右丞相来,这算是怎么回事。”
马扎尔台分析道,“所以按我所说,右丞相就是来替代左丞相的,中书省本就是权力中枢,皇帝把治理国家,官员任免,钱粮赋税,兵马调度大权交给丞相掌握,自己只拿大主意,这丞相的权力可谓是相当巨大的,话说回来了,一山不容二虎,皇帝设一个右丞相,则是为了对付左丞相的。属于无奈之举,可是他就是不想一想这样容易造成扯皮,内斗。”
“父亲,儿懂得这些,只怪儿子没有能力,不能为朝廷分忧。”
脱脱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看了看父亲,无比肯定道:“我确定,我大元朝只有努力,一定能解决这些问题。金叶翠花锁的事情我会努力的去查探的。”
这花园尽头的拐弯处,脱脱看见妻子领着两个孩子正往这边过来,看见孩子以后,朝廷上的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
“从你当丞相以来,一直忙着朝廷的事,今天怎么有空回家了?你吃饭了吗,今天还走吗?”
乌云狠狠的瞪了脱脱一眼。
脱脱呵呵一笑,“走,我现在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很久没有吃夫人做的饭菜了,我想吃夫人做的饭菜了。”
很快一桌丰盛的饭菜的摆在脱脱的面前停下,脱脱快速走到饭桌前大吃大喝起来。
“还是家里的饭菜香啊,以后我为了这美味佳肴,就再也不走了,夫人,这样还满意不。”
熟悉的酒菜香在鼻翼间肆意,乌云享受般的微眯着眼睛看看着面前的脱脱,唇角微勾,“勉勉强强吧。”
脱脱俊逸的脸上有着一层薄薄的汗水,听见乌云的话不由得失声一笑,“我都这么努力了还只是勉勉强强,如果你说很好不知道该怎样做呀?”
马扎尔台见到儿子终于开心了,立刻冲孙子这边招了招手,示意快点过来。
隔了几天,朝廷颁发旨意,同意脱脱辞职,同时废黜马扎尔台的太师,流放贬徙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