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修三史完成,整顿官吏重新开始。大元都官场的空气再度紧张起来,一大早脱脱就来到相府,因为人手不够,亲自点名从刑部调来阿鲁图。又从翰林院选出太平,成遁等人,让修史原班人马组成核查院,召见各地官员,回京诉职,折腾得各地官员魂飞魄散,苦不堪言。
脱脱决定任命苏天爵,成遁,太平为各路宣抚使。去各地巡查官员政绩。
“我朝虽然弊端极多,只要励精图治,还不至于一时就乱的,我们只要尽当前人事,至于后来的事就只能归于天命不可违了。”
苏天爵,成遁,太平道:“丞相放心,我三人粉身碎骨,也要把事干好的。”
“我之前说过,大元的官员的任用,以前虽有科举,但重用的都是那些功勋后代,虽说官员的任用,不问出身,唯才是举。现在我重用你们这些儒生,就是为了向皇上证明我大元出路只能是以儒治国。”脱脱道。
“当年世祖派伯颜之下江南,以不杀一人比美于曹彬。所以江南富户,很少有破产的,如今江南富户兼并土地,田多而税少。富者益多,贫者益多,南宋就是因为富户离异而速亡的吧?”苏天爵说道。
“如果强行整理,显贵权要,宗室内亲,必然会百端阻挠。南宋灭亡和此事不无关系吧。”脱脱听了苏天爵的话回答道。
皇宫里空荡荡的,风吹动着树梢发出低沉的萧声。那些经幡随风飘荡,几只乌鸦凄厉地叫着,在皇宫上略过。
“皇上,脱脱他涉嫌结党营私,虽然是以儒治国,可这样一来权利都集中在丞相手中了,从英宗以来为啥董卓一样的丞相,一个接一个,不可不防。”别儿怯不花表示反对。
“这几个人是去南方核实政绩,贵族出身的人都不愿意去南方,如果谁愿意去,我可以给这个机会的。”元惠帝冷峻一笑,接着说道:
“你们也知道由于多年主要奉行的推荐官员选拔制度,导致很多弊端出现。”
别儿怯不花一边听,一边搜肠刮肚怎样回答元惠帝的话,二人默默无语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面的风吹的旌旗哗哗作响。
“别儿怯不花,有些时候做人不要太迂腐了,总抱着过去因循守旧那一套,是不可能有进步的。”惠帝淡淡说道。
“臣不反对重用儒生,但祖宗之法,怎么能轻易改变?”别儿怯不花抗议。
“祖宗之法是用来守祖宗之地的,如今各地饥民暴乱彼此起伏,漠北黄金家族虎视眈眈,祖宗之地都要守不住了,还要祖宗之法做什么?”元惠帝训斥道。
别儿怯不花欲要反驳,却是无从说起。
第二天在皇宫,元惠帝亲自设宴款待苏天爵。
“教育不发达,民风民俗来不纯朴,官吏弊端一直没有根除,民众遭受着沉重的灾难”。
元惠帝脸上苍白,笑容可掬,双手虚抬一下,说道,今天摆几个菜,大家不必拘礼,如今天下混乱,还得仰仗各位共同治理天下。
“你们可以依照元朝的惯例,体察各地官吏,有罪者四品以上停职,五品以下就便处决。但是避免过去,各路宣抚使到各地,实际上是借机勒索,为黎民增加一重灾祸。”
“主公,如今大元羸弱,必须推行法家政策,重农开商,弱民强国,才能够让大元焕然一新。因循守旧,导致国家积贫积弱。
“我苏天爵虽然出身孤寒贫贱,但胸怀大志,早就有出世辅助君王之心,无奈总是四处碰壁,始终郁郁不得志。现在遇见明主,敢不肝脑涂地,以死效忠。”苏天爵泣不成声。
“说说你的具体构思。”元惠帝淡淡问道。
“首先要立法严苛,无规矩不成方圆,大元之所以一盘散沙,就是黎民管理太松散,百姓不服从朝廷的威严,只要实行连坐,百姓不敢不从。”
“其次废推荐制度,重农商,奖励军功,加大执行力度,如此则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广开门路,招纳四方人才,为主公所用。”
苏天爵一口气提出了几个关于变法的构思?
在沉闷焦虑中正月过去,二月已经过中旬,元惠帝同时认命脱脱,别儿怯不花为左右丞相。
脱脱一早便乘轿直驱相皇宫,想着自从帮着元惠帝赶走伯颜以后,采取不少措施,外边传言“脱脱更化。”但从实际效果来看,由于暗中掣肘,相互牵制,结果并不好。
“据我所知,自从江淮各地的零星叛乱爆发以来,已有近一个月。这一个月,官军同叛军浴血奋战,杀敌无数。可叛军此起彼伏,有蔓延趋势。然而至今仍没有哪个好的真正有效的措施。”
“依你高见,应该如何应对?”
“应当尽快免除百姓的赋税徭役,鼓励流民开垦荒地。另一方面,招降叛军,严惩叛首,宽宥投降的民众,给他们安置土地耕种。”
“你说的这些是不错,但都是纸上谈兵,不是地方官员能做的了主的。”脱脱道。
“兵戎之事原本也不是县令,能做的了主的,”别儿怯不花抬起头望向元惠帝接着说道:“臣不是不赞成通权达变,但您本可以把权力下放给地方的。”
“你说的实在可笑,”一言未发的脱脱开口了,“你的对策才简直是祸国殃民。”
“怎么说?”别儿怯不花有些生气。
“百姓积怨已久,叛乱不可避免。就好比一头饿狼,你上前喂它,它反而要咬你,所以法家那一套还是很需要的。如果地方权利过大,会不会落入像唐朝末期那样,落个地方势力割据。”脱脱道。
“就拿咱们北方来说。有大片土地都荒着,可那些南方流民没有一个去开垦,为什么呢,这些土地都是功勋的封地,自己留着土地不种,都指望朝廷那点奉银,人人都想着不劳而获,这才出现流民暴动的原因。这些只要通过朝廷才能有所改变的,做事不要治标不治本。”
“都别争了。”元惠帝实在难掩心中的失望。脱脱虽说才学渊博,聪慧过人,但心机过于单纯了。别儿怯不花既没有脱脱的聪慧,粗俗又鲁莽,完全不懂遮掩锋芒。似乎成不了大器。
“罢了罢了,退朝。”元惠帝长叹了一口气。
从大明殿退朝后,别儿怯不花一肚子气,本来就任丞相是很高兴的事情,但被脱脱的搅得不伦不类,觉得很窝囊。
太平,韩嘉纳,搠思监早已在后庭等在,后厅里碳火生着火,有些烟笼雾罩,烛光下显得有些昏暗,众人见他进来,忙都立起了身。别儿怯不花站在灯下,拧着眉头摆了摆手,吩咐仆人:
“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儿——太平,你几时要离京?”
太平矮短个儿,精瘦的脸上一对眼睛乌溜溜圆,嵌在眉下,却极少眨动,显得十分精明。
“本来今天有走,听说大人高升丞相,特来讨杯水酒。”
“如今都是脱脱说了算,我不过闲官而已,也好我也落个自由自在。”
说话间酒菜已经上来,别儿怯不花命小厮们回避了,便请四人入座边酌边议。
搠思监夹菜笑道,“丞相这话倒叫我想起脱脱的父亲,马儿札台自伯颜倒台以来,万事不管,当起陶令公……”
别儿怯不花被他椰榆,眼睛在搠思监身上一扫,若无其事地自饮了一杯,脸色有些不自然。
“万岁如今也收回了一些办事之权,依你们高见,应该如何应对?”
搠思监道:“皇上应该并不相信脱脱,脱脱派遣的苏天爵昨天被皇上在宫内召见,皇上这也是争着和脱脱笼络人心呢。”
韩嘉纳不假思索,似乎早已打好了腹稿,看了看别儿怯不花,格格一笑放了箸道:
“别儿怯不花大人,你未免有些心灰意冷了,据老朽冷眼旁观,皇上自伯颜以来时刻担心自己再次被冷落。只因脱脱主张与皇上相同,屡受皇恩重用;只要咱们抓住他父亲的事反复上奏,皇上早晚将他以‘怙权贪纵`罪名处置……”
别儿怯不花心中本来心烦意乱,听了这些议论顿时坦然自若起来。听着搠思监兀自如数家珍地抖落脱脱,也傲然截断道:
“脱脱什么东西!借着拿掉自己的伯父,当上的丞相,就想跟我斗,皇上还不一定是保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