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至元五年(1339)冬,大都城皇宫内,元惠帝坐在龙椅子上双眉紧锁。
皇宫外也是静悄悄的,太阳穿过一朵朵乌云悄悄爬天空上,一切紧张的气氛都显示着如今的不同寻常。
最近这几年,海内外异象频繁发生,??去年京师地震,今天夏天的时候,有人发现一个秃头的女人在潘阳湖边行走,所经之处河水干涸,赤地千里。渐渐的乱民暴动的奏章多了起来。
在精通占卜之术的完颜德明法师看来,这些异常现象绝非是什么好兆头,唯一的可能就是——天降落兵戈再起。
“完颜德明大师,你可有应对之法。如何是好呀?”元惠帝忧心忡忡的问道。
“皇上莫要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异灾是朝廷官员不当行为导致的,只要改正错误,异灾就会停止。”
元惠帝忧心忡忡望着这个熟悉地老道士,他的一举一动还是那般的亲切慈祥,仙风道骨.慷慨依旧,举手抬足,都仿佛与天地相合,自然而然。
一个大臣提议道:“想我大元朝以前南征北伐,杀人无数,以至无数枉死冤魂叫冤报怨,只要办了这个水陆法会,这些无数枉死的孤魂野鬼便可得到超度,也就不会再出现异灾了。
“荒唐,向善之路,并不在求神拜佛,只要为政以德,仁政治国。定能人定胜天,孔孟之道乃制天命而用之,所以应当风调雨顺之时积极备荒,以备不测;灾荒来临之时,不怨天尤人,不坐以待毙。”
听着大臣们的议论,伯颜有些失落感。元朝统一全国之后,大量的蒙古人因为做官、为军等原因,入居中原;但同时也有大量蒙古人依然居于漠北旧地,维持原来的游牧生活。而这些留在漠北的皇室贵族们一直对元朝皇帝重用汉人,不用他们而不满,这些大臣议论的意思就是多用儒生,实行汉化。他强忍着又惊又怒的心情对元惠帝道:
“启奏皇上,汉地频繁发生反叛朝廷之事,所以汉地像张、王、李、赵诸大姓汉人皆应斩尽杀绝,朝廷应该多用留在漠北的皇室成员,而不是重用汉人做官,此乃是朝廷大法,为何不依呢?”
“杀五大姓,伯颜你疯了吧,以后休提这事。好吧,用不用汉人大家回去继续讨论,明天再做定夺。”
脱脱从皇宫回到家中时,天已黄昏,刚到家门口,尚未下马,门人说:“吴老师,以等候多时。”
“伯父骄纵已极,万一天子震怒,我们就要族诛了。不如在他未败之时预先图谋。”马扎尔台听着儿子脱脱的一席话一震,但很快稳定下来。
旁边的吴直方听了脱脱的话道:“《左传》上就有‘大义灭亲’,大夫只知忠于国家,还有什么可犹疑的呢?”
吴直方背负双手,目光悠然,缓缓地接着说:“任用汉人,早在窝阔台汗时就有此例,这是祖宗之法度,决不可废,何不先对皇上说清楚。”
“谢谢恩师的指点,学生明白,明天我就启奏皇上。”脱脱道。
“这是关系到宗庙社稷安危的大事,不可不保密,易经云:君不密丧其帮,臣不密丧其身。你和皇上议论之时,注意左右都有谁?你的伯父有震主之威,朝廷不少人都是贪图富贵之辈,他们只顾眼前利益。你们的话如被泄漏,那皇上就有危险,你也难免杀身之祸了。”
第二天,脱脱通过奎章阁广成局副使杨禹将此事原委转奏于顺帝,顺帝知道任用汉人为官,乃是祖宗法度,且有先例,所以上朝时候,元惠帝对伯颜道:“昨日所奏任用汉人为官之事,朕已清楚,这是祖宗法度,不能废也。”
伯颜听到后心中大怒,站出班列奏道:“据伯颜所知,让汉人做官不可废之言论,皆出自脱脱之口,脱脱虽然是我的侄儿,但他心里袒护汉人,必须惩治。”
“丞相你误会了,这些皆是朕之主见,与脱脱无关。”
元惠帝看伯颜非常气愤的样子,怕在朝廷之上再生出是非,便对上朝的大臣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于是朝臣们便依次退朝。
傍晚的时候,脱脱来到皇宫,看见世杰与阿鲁二人,他告诉二人道:“两位大人,我有几句真心话,请转告皇上。”
脱脱平时与世杰班、阿鲁两人经常在一起谈心,所以对他们特别放心。脱脱说道:“天下事,坏于懒与私。”
“成大事,则必须勤快与秉公。今伯颜独乘国钧,专权自恣,变乱祖宗成宪,虐害天下,渐有奸谋,臣置个人安危于不顾请向皇上转达,速取对策,免生后患,悔之晚矣。”
“嗯呢。”
当世杰班、阿鲁把脱脱的这番肺腑之言转告元惠帝时,元惠帝对脱脱深信无疑,当脱脱在兴圣宫见到元惠帝时,谈到伯颜专权自恣,擅自杀死郯王撒撒秃,罢贬阿鲁辉帖木儿时,元惠帝哭了起来。
“现在大元朝岌岌可危,乱民四处暴乱。局势艰难如此,朕如今度日如年,不知何处是尽头。脱脱你可要助我一臂之力。”
“皇上高厚之恩,微臣一生尽力也报答不了”脱脱伏地哽咽着。
余至元六年(1340)二月,伯颜请元惠帝一同打猎,元惠帝借口身体不舒服,没去。于是伯颜便带着太子燕帖古思去柳林打猎清晨。朝霞灿灿,山上虽寒风阵阵,也难以阻挡阳光射穿天宇,由于耕田的加剧,寺庙宫殿的需要,深林树木消失的很快,几乎快见不到什么野生动物了。
一头野猪正在一丛竹子下,用它坚韧有力的鼻子拱土,全身灰黑色,大约有一百多斤重。
伯颜多次进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猎物,忍不住兴奋起来。
野猪十分机警,细微的动静便让它立刻察觉,立刻抬起头来看向他们,发出“哼哼”的声音,身上的鬃毛倒竖起来,一副随时要向他们攻击过来的架势。
伯颜拉开弓箭,瞄准,一箭射中野猪身上。
可是野猪并没有倒下,反而异常暴怒的朝他冲过来。。
当伯颜举箭欲射时,野猪的眼睛与伯颜相对而视,那是充满灵性与绝望的眼睛,刹那间,伯颜似乎良心发现,放下了箭。
正当伯颜迷糊之际,其他随从连忙用箭射向野猪,用长枪乱戳野猪,野猪慢慢倒下了。伯颜长久看了野猪一会,离开了。
伯颜走后,随从打扫起战场,鹿十几个,兔八个,麋五个,猫狸十三个,雉八个,野鸡无数。收获不错。随从高兴拿起木盘烤架走进蒙古包洗干净收拾以后烤起来。这烤肉香味,还是勾起了他们对漠北草原的回味,挑起了久违了的食欲。
傍晚,伯颜围坐在篝火旁边,在一片欢歌笑语声中,接过了士兵从烤架上切下递过来的带着热气升腾,滋滋冒油的烤肉。
此时留在大元都的元惠帝和脱脱迅速忙碌起来,世杰班、阿鲁以所掌握的兵力和宿卫皇宫的士兵倾巢出动,扣留京师城门钥匙,命令亲信布列城门下,然后脱脱带着皇上手谕,提兵直扑军营,稳住军营不得乱动。这夜,元惠帝到玉德殿,召集近臣汪家奴、沙刺班及省院大臣先后入见,又召杨及江西范汇入内草拟诏书,数列伯颜罪状。诏书写成时已经半夜四更,就等伯颜回城宣布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