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熬的盛夏终于过去了,至元元年的秋天,在知了越来越凄苦的叫声中来到大元都。
大殿中沉寂了片刻,阿鲁威启奏道:“臣恳请陛下废除科举制度!”
本来全场一片寂静,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臣反对举行科举,是觉得如果把各地儒庄田的田租改拨为宿卫士的衣粮,可以解决军费不足的问题。”回到大元都的阿鲁威在朝廷这么说。
他望了望元惠帝,又看了一眼对面的伯颜。一席话说得众大臣面面相觑,汉臣们心里一千个不自在。朝廷里一片死寂。只听微风从外面扫过,宫外的枫树哗哗作响,却似海啸声隐隐。“我同意。汉人读书,实在太欺负人了,头些日子河南行省发生的孟端冒充朝廷钦差,杀死那么多朝廷官员,就是和汉人段辅这个廉访使有关系,微臣建议以后汉人不得任廉访使。”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以不容质疑多口腔回答道,毫不忌讳殿堂内众多的汉臣。
“如果废除科举考试制度,世上有才能的人都会怨恨的。”参政许有壬说。
“如果继续实行科举考试制度,世上贪赃枉法的人还要多。”伯颜反驳道。
“没有实行科举考试制度的时候,贪赃枉法的人也不是很多吗?”
“我看中举的人中有用之材太少,只有你参政一个人可以任用!”伯颜讽刺道。
这时监察御史吕思诚站出来道:“回禀皇上,阿鲁威虽然在山东,浙江一路政绩显著,但是微臣也听说,阿鲁威以朝廷名义,胡乱许诺。实在有损我天朝的名誉!并且段辅的门生孟端作乱河南只是个案。”
伯颜态度暧昧的点点头,道:“宰相所言甚至,先不说孟端的事,我也听说阿鲁威,进行扰民,压榨当地百姓。”
“皇上,请给阿鲁威治罪!”大臣们纷纷点头说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这个时候一起高呼!
“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近臣阿鲁辉帖木儿在元惠帝旁边,恭声道:“现在年年发生瘟疫,饥民甚多,多处出现乱党密谋反抗朝廷,现在正是用兵之际,可是每当用兵之时,因为朝廷经费不足,都会出现军人典当家财,自筹军备。战胜还好,可若是战败了,那留在家里的妇孺就不得不选择卖儿卖女,甚至典身为奴。阿鲁威也是为了省钱,为了缓解窘迫的财政问题。说的不无道理呀。”
此刻坐在大明殿的元惠帝,一种莫名的惆怅忽然袭上心头。一甩手走出大明殿,站在丹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要用这清冽的寒气驱散一下胸中的郁闷。
铅灰色的天空,云层沉重而缓慢地向南移动,他仰首望着神秘而变化无常的苍穹默默不语。一阵寒风袭来,他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双肩,内侍阿鲁辉帖木儿悄悄说:“伯颜飞扬跋扈,贪污枉法,提拔任用的皆是结党营私的亲信,同时阻碍阿鲁威公正执法,他们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但目前不能和他起冲突,避免他狗急跳墙,请陛下明断!”
元惠帝自然知道伯颜是个大奸臣,只是现在无可奈何,淡淡问道:“阿鲁辉帖木儿,你说怎么办呢?”
“皇上,臣有个主意不知道是否可行!如果让阿鲁威继续担任宣威太史的话,这样不但汉臣不服,继续科举的话,劳民伤财,百姓也是苦不堪言,最重要的是漠北藩王那些人都反对重用汉臣,如果他们联合起来的话,那么元英宗的结局我们不能不考虑呀。阿鲁威是忠臣,在浙江得罪了伯颜,但同时也得罪了儒臣,可暂时撤他的官职,至于科举,可交给大臣们互相讨论。万不可和伯颜一争高下。
元惠帝看了下阿鲁辉帖木儿,眼中闪烁着冷光,淡淡道:“那就先这样吧,这些大臣太让我失望了,朕以为燕帖木儿的事能够给伯颜一点警示,看来是对牛弹琴。”
这时伯颜和许有壬也走出大明殿,伯颜脸上勾起了一抹微笑,心里却不耐烦听着许有壬的说话。
许有壬说得口干舌焦,伯颜也觉得有些理亏,就安抚许有壬:“先生,真是诸葛再世,能言善辩。我听说阿鲁威在杭州拿出祖传宝物,冒充黄金家族的后代,还用弟媳的名义冒领国家钱财……”
许有壬听了大喜,脸上放光:“他这是敛财邀恩,拿着国家钱财任意作践。”
“哎呀!那个阿鲁威现在是皇上的红人,他说什么皇上都听,你放心我一定和皇上争取一下,最好不能停止科举。明天你就等诏书吧!”听了伯颜的话,许有壬高兴的离开大明殿。伯颜脸上挂着阴森森的目光,望着许有壬的背影,他的嘴角挂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意。
许有壬走出朝廷后碰见普化,知道他也在很关注科举之事。就对普化说,“放心吧,我一定要争回此事。”普化劝他道:“如今伯颜当权,无可容喙,不如见机而作,作个仗马寒蝉,免得自讨苦吃。”许有壬不以为然道:“我可以发誓,力争不让朝廷停办科举。”
第二天,伯颜入朝面帝,请元惠帝将停止科举的诏书盖了御宝,然后将诏书带了出来,,普化及满朝文武被召到祟天门,听读皇帝下达的决定科举制席的诏书,伯颜提名指定许有壬,要他恭读诏书。许有壬此时不知道是什么诏书,奉了命令,便从伯颜手中接过诏敕。仔细一看,却是一道停办科举的诏书,不读怕得罪伯颜,只得勉勉强强的诵读了一遍,并将此诏发落。治书侍御史普化,等到他读完,望着他笑了,许有壬羞惭得无地自容。
“你许参政是靠科举当官的,现在宣读皇上关于废除科举制度诏书,你跪在最前面,似乎是废除科举制度的领头人,就像一个人过了桥后就把桥拆掉一样。”普化走到他边上,凑着他的耳朵冷嘲热讽地说。许有王听了又羞又恨,加快脚步离开。之后他借口有病,再也不上朝了。
这是一个深秋的夜晚,日落时分天空略过一排南去的大雁,它的叫声让阿鲁威突然想了起来冬天就要来临。
阿鲁威看了一眼窗外,最近几日塞北已经阵阵寒风,气温低至了许多。从朝廷认命奉使宣卫以来,从山东,浙江,河南一路走来,特别是从皇觉寺逃出的那一次,他一直感觉一种不详的阴云笼罩在他的周围。既然这次被罢免官职,回家好好和家人团聚也挺好的。通往漠北的道路上都结上了冰水,交通异常不便。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幸好不算太远,走了一个月后,终于看到了山脚下故乡的屋子,从走向仕途以来,家人一直留在故乡。走到家门口前,阿鲁威看见仆人们正忙碌着。
阿鲁威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臂,为自己的命运叹了口气。仆人正想给阿鲁威开门,忽然发觉阿鲁威身后站着手拿钢刃一个黑衣人,顿时气氛诡异的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骇然失色的看着那个黑衣人,露出恐惧之色。
阿鲁威回头看时,这个黑衣人杀气腾腾,目光寒冷的盯着他慢慢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