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兴圣宫。
当太阳升起很高的时候,奇承娘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眸,发现元惠帝坐在身边,淡淡笑道:“皇上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最近皇帝的情况一直不稳定,有时候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有时睡梦中说着可怕的梦呓。听到奇承娘的问话,元惠帝用虚弱无助眼神看看着她道:“天还早着呢再睡一会吧。”
奇承娘双手胡乱抹了抹脸,笑道:“皇上您都起来来了,臣妾怎还敢贪睡呢!”
“你不必急着起来,朕已经让朴不花安排几个人,今天带你去城里溜达。”
奇承娘赶忙爬起来,双手合十,施了佛礼,正色说道:“谢主龙恩,小女子如浴春风。”
皇帝忍俊不禁,催促道:“你也会这套了,要是再磨蹭,朕或许就改主意了。”
“去,去,去,臣妾立刻,马上,很快就好了。”奇承娘一个骨碌从床上下来,急忙地擦了把脸,道:“臣妾再换个衣裳,就可以走了。”
皇帝无奈地朝她摇头,真是没有一个女子该有的样子啊,连脂粉都不准备抹一抹吗?
“朴不花”皇帝朝外唤了一声,道:“将东西都拿进来吧。”
朴不花闻言,用红木漆盘托着两套男子的衣衫,低头奉上,随后又退出了厢房。
皇帝朝奇承娘努努嘴,道:“穿这个吧。”
奇承娘嘿嘿一笑,道:“还是皇上想得周到。”
两套衣衫,虽都是男子的衣衫,但一套是柔顺的丝绸锦衣,配有珠玉镶嵌的腰带,而另一套不过是普通的棉布衣裳,很明显,这是一主一仆的装束。
奇承娘狡黠地将手伸过去,抢过了那套锦衣,笑道:“臣妾穿这套就好了。”
奇承娘走在大元都城内最繁荣的商业街上,街上早已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沿街的商铺早早地开门营业了,街边的小摊小贩更是殷勤地迎来送往,站在街口,奇承娘就闻到了热腾腾的包子香。
“主人,”奇承娘看了眼身旁的元惠帝,道:“走,咱们也去吃早饭吧。”
皇帝冷峻的眼神睇着她,哼,主人?她还真把他当平民百姓的了。
奇承娘抿嘴一笑,溜进了一家门面宽敞的馆子。皇帝跟在她身后,自嘲地笑了笑,亦随她进去了。
吃完美味,路过一家首饰铺时,一个中年男子在吆喝着。奇承娘意兴阑珊在他的摊位前停了下来,他好奇的走了过去。
“买一个吧,你看这手工绝对的上乘,保证姑娘会喜欢的。”奇承娘听到银饰摊主推销后走了过来。
巧不巧,奇承娘一眼相中了一个盒子,盒身俏如春桃,如少女的天真烂漫。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雕刻着月牙和莲花的金叶翠花。奇承娘毫不犹豫的花钱买了下来。
奇承娘很高兴,兴冲冲喊着元惠帝,元惠帝看见那金叶翠花,顿时如五雷轰顶,身子重重一晃。
元惠帝总感觉,这个卖项链人在哪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他似乎听到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远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奇承娘见元惠帝跌跌撞撞的骑着马走了,顾不得其他,立即上马去追赶过去了。
而朴不花因为没骑马,只好留在原地。
深夜回到宫中,他越想越害怕。金叶翠花锁又回到身边,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金叶翠花锁,是一个黑暗的秘密,他害怕那条金叶翠花锁。
后来,他觉得这一切与那条金叶翠花锁无关。暗中有一只手,那只苍白的手在黑暗中缓缓移动着,很慢很慢,它做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动作......
天渐渐的黑了,雨下的更大了一些,元惠帝感到有点阴森,好像心中那噩梦的残渣。他有很多事都想不通。朦胧中传来打更声,他听着那声音,想着过去的往事事,借以驱逐心中的恐惧。
打更声突然停顿了一下,元惠帝想去了皇姑说的虞集。
他决定去找虞集。
清晨,天有些冷。
月可察儿来到时,元惠帝已在议事厅等着,就坐在那铺着紫皮的椅子上,用水晶杯喝着马奶茶。
元惠帝披上宽袍走出议事厅,问道:
“这么早让你们两个来,想让你们去找一个叫虞集的人。”
“皇上,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有一个人紧贴着我背后一样,甩不掉。虞集也许知道怎么回事。”
“哪天碰见的黑衣人,我感觉他来者不善。他身上有一股杀气。”
“这个人极少在江湖中出现,一定和十几年前元英宗被杀有关系。”
“为什么,皇上觉得虞集一定和这件事有关系呢?”阿鲁辉帖木儿问道。
元惠帝没有接话,四周再度恢复寂静,只听到天空上偶尔疾驰而过的鸟儿叫声。
阿鲁辉帖木儿觉得这个少年天子一定有一种别人很难察觉的秘密,他为什么不愿和盘托出呢?
不管怎能样,一定要找到虞集,问个清楚。
月可察儿一口答应了元惠帝。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去找。
月可察儿突然想起了买奴。
(二)
三春天气,阳光明媚,大元都城中车水马龙,人声喧哗。
月可察儿离开大元都,一路风餐露宿一边打听,几个月后的一个过午时分,才走到了泰宁县。找到了买奴的府邸。
这是一个很偏僻的小镇。
可以看出曾经的买奴故居,几乎占据着一整条巷子。
在他想象中,泰宁王府虽然不会很雄伟华丽,但却一定很宽敞开阔,很有气势。一定是很豪气的豪宅。
有一点他没有想到,泰宁王府现在几乎完全是残墙断壁,满院的瓦砾。
在一片废墟外,有几间低矮的屋子露出烧断的屋檐,可以看庄园是被毁于烈火。
月可察儿的心沉了下去。
冷风如刀,瓦砾堆间偶然还会有些残屑被寒风吹得飞卷而起,也不知是烧焦了的梁木,还是烧焦了的人骨。
巨大台阶可以想象当年这里也曾宾客盈门。现在竟已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只剩下一片凄苦肃杀萧索。
沧海桑田,人事的变化虽无常,可是才二十来年,就发生这么大的反差变化,未免太快大可怕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大火?怎么回事呢?
——当年意气风发,英气逼人的买奴,到哪里去了?
月可察儿靠着墙壁休息了一会,擦了擦汗准备转身离开泰宁王府。一阵的脚步在弄堂的深处回响起来。
一个瘦弱高大的老人来到这片焦土中。老人闪烁着一双洞察一切眼光。
“你大概就是朝廷上的人吧?是不是在寻找买奴?”
“奥,你怎么知道我在寻找买奴。”
这个白发老头像讲评书一样,他对月可察儿讲述起来——
“元英宗被杀的那个晚上,就是买奴的换班时间,因为事出仓促,他根本没有时间去通知元英宗,也无力阻止也先屠杀元英宗的行动。所以当天夜晚他就跑出南坡,投奔泰定帝。
“后来泰定帝登上皇位以后,突然逮捕也失等人,就是根据买奴身边的一张图。那是记载参与屠杀元英宗的宗室名单。但是泰定帝只是杀了参与行动的为首的几个人,大部分并没追究责任。买奴心中郁愤,在被封为泰宁王的第二年就一病而殁。”
“后来,泰宁府在一场神秘的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从此,买奴的儿子元曜和母亲王氏相依为命,守着几亩薄田勉强度日。元曜十七岁时,王氏也病故了。王氏去世时,元家已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元曜也不知去向了。这张图是当年买奴复制的,他交给我保存并嘱咐我,交给合适的人。”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月可察儿听到这个人的话,竭力想猜出此人是谁,于是问着。
“我是买奴身边的仆人,这些不重要,希望你能把这张图交给皇上。”那人回答他。
买奴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是黑衣男子是谁呢???????
难道黑衣男子是另有其人。
这个人藏的如此之深。
月可察儿几乎绝望,寻找买奴耗尽了所有精力和信心,现在他已经没有力量再查找了。
月可察儿接过他递过来的纸条,拿在手中看了起来。
看完后,月可察儿的嘴角便露出了一丝笑意。时至今日,这个不为人知的机密就隐藏于张纸之中,而自己终于得到了这个机密。
(三)
这是一张发黄的宣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
元惠帝仔细地看了看宣纸上的人名。他似乎突然明白元英帝的死,这些名字的背后,仿佛刻下了买奴的内心孤独。
元英帝被杀的往事已经变得模糊而遥远,但是宣纸上的人名,还让元惠帝感到无可奈何。内心潜藏的恐惧在记忆中不断涌出。
离大元都五公里有一个孔雀山,风景如画,小鸟如织。
半山腰,有一座山庄,那就是虞集的住处。
元惠帝之前特别希望自己能够见到虞集。但是,如今找到虞集之后,他又开始犹豫了。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怕是到了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了!
元惠帝思前想后最后还是走进了虞集的房间。既然知道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那就让他早点来吧。不再顾忌什么了。
如今,他只想得到事实真相!
夜色慢慢笼罩着这座古老的农庄,阵阵阴冷,潮湿的寒气锥心刺骨,大门口一盏灯透出明亮的黄色灯光。田野都已淹没在这黑暗,寂静之中。
“皇上,虞集就在这农庄,在恭候您。咱们悄悄进去吧?”月可察儿对元惠帝说。
虞集跪拜在元惠帝面前,元惠帝轻轻扶起这个前朝老臣。
幽静的书房里,元惠帝和虞集一边用茶,一边闲聊。
“虽然皇上是赵奢的儿子,但元明帝也是陛下的父亲!您千万不能承认自己是赵室之后。这是个祸端,一旦释放,将贻害无穷!再说大臣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
“那我怎么办?不行我把皇位让出去吧?”
“陛下,万万不可!这涉及到陛下的性命,也关乎朝廷的尊严。一旦让出皇位,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大肆渲染,到那时,会有性命之忧,想做富翁都不能的。”
“哪个佩环怎么办啊?现在这个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陛下,还是将她永久囚禁吧!你是宋室之后的消息一旦消息传出,陛下的声誉,将毁于一旦。为了陛下的前途,为了朝廷的稳定,陛下绝不可心慈手软!”
元惠帝听了骤然眼神凶厉,一股杀气从心中腾腾升起。
元惠帝反复在房里渡来渡去,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头对虞集道:
“如今大元的弊端已经那么明显了,该怎么办呢?我不可能再这样继续维持现状,必须想出解决的办法。”这段时间,元惠帝一直再想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他想到元英帝的汉化。
“虽然天下没有永远的帝国,但都想让自己的国家能长治久安,只有汉化才能使大元一直繁华下去。”
元惠帝想起了买奴的那张图,实行汉化的难度太大了,伯颜名义上说一心一意为朝廷,其实只是一直虎视眈眈的想独揽大权,他一直在和自己唱反调。
良久,元惠帝方才叹了口气,挥挥手道:“自从朕登基以来,看似天下在握,谁知道危机四伏呢?”
虞集沉默的走到元惠帝身边坐了下来,看了一眼靠在椅子里一脸疲惫的元惠帝。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
“皇上…您想要坐稳江山,手里最好是掌握一支只忠于自已的军事力量,否则,被哪个像铁失一样的混蛋起兵造反,篡夺皇位,那可就惨了。”
元惠帝皱着眉思量一下,看着虞集说道:
“本王知道,你和朕倒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都想到一起了。你可知道,那些漠北贵族纵然说不上后患无穷,麻烦却也不少。虽然他们远在漠北,但是根基之深厚,牵扯之广泛,丝毫不亚于伯颜。让人想想头都大的,漠北的贵族野心不死,江南之地到处都是旱、蝗、涝,也从不平静,本王不想和元英帝一样落得被部下杀死的境地。”
“朕登基之时也是雄心万丈,想做一番功绩来的。只可惜,现在朕的精力都用在与朝臣的平衡与世家的试探和纠缠死磕中了。渐渐地发现朕己陷入这些事情之中无法自拔,哪里还有精力做正事?这几年,无论是民生还是军政都毫无建树,百姓更是民不聊生。”
书房里那明亮的黄色灯光,变得忽隐忽暗,就在这万籁寂静之时,月可察儿听到一阵轻微的声音,像有人在窗外走动。他突然打开窗口,一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身体前倾在偷听。
“你是谁?”月可察儿伸手就要去抓这个黑衣男子。
对方轻哼一声,用手打掉月可察儿的手,飞也似跨过高墙,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院外风声如涛,漆黑的夜空闪烁着无数的星光,元惠帝心中一阵惊骇,朝廷里永远充满了无尽的诡秘,阴谋诡计。
(四)
相对于大元都,十月的江浙气候还是那么炎热,太阳毫不吝惜地挥洒着光和热,烤的整个大地似乎都冒烟了,转眼到下旬,降雨多了起来,朦朦胧胧的雨雾笼罩着大地,一场秋雨一场凉。翰林院的阿鲁威接到中书省认命,到浙江时候正是十月的时候。
阿鲁威到杭州的时候,太阳西斜,临近傍晚,城门前的站满了流民,空气中混杂着腐烂的气味,城门早已关闭,他们想进去就要先和守城的士兵打招呼,通知他们开城门。到城门前递交朝廷下发的通令,在马车里等着开城门这么一会儿,马车四周已经围了不少的饥民,纷纷向他们讨要吃的人。
正在这时,突然前头人群中闹嚷嚷的,还夹着一个女孩呼天喊地的嚎啕大哭,惨厉得叫人心颤抖。阿鲁威顺着哭声走过去。
“你这该死东西,你怎么能接受陌生男人的施舍。”一个书生模样的饥民一巴掌把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扇倒。女孩蓬头垢面趴在席子上,撕心裂肺的哭着。
“我就是看着孩子可怜,给她一个饼子,就闹出这么严重的事了。”一旁男子委屈的大喊起来。书生回答:“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小女怎能接受陌生男人的东西”
阿鲁威一路的心情处处被人间惨景冲击着,一进入江南境地,处处灾荒景象。目前看不到这灾馑天气有中止的迹象,相反,却看到它有所蔓延,以江浙为例,这十年来,几乎每隔一年便有水灾。于是摸了摸随身带的荷包,从里面拿出几张银票往书生手上推去问到:“这么小的孩子,是不是先让孩子吃点东西呢?”男人一边磕头谢恩一边说:“小人周天章前来应举,只因妻子风寒去世,匆忙之间带着孩子前来应试。”……
看着书生得到帮助,周围人群也扒着马车边缘七嘴八舌地哀求着,阿鲁威心酸不已,越发觉得心情压抑。
夜渐渐的深了,驿站院子里的树叶哗哗作响。行省官员早已侯在驿站门口。看见阿鲁威过来,忙迎上去道:“大人,平章政事辰时已经来了,在正厅那边候着呢。”
进了正厅,便见一个穿着八莽五爪袍子的官员,“今年年头还算不错,外面的饥民为何如此多?”阿鲁威哥问道。
“不少都是扬州的饥民,就是本地百姓也有因为土地兼并日益严重,无地可种的百姓日益增多,丰年也有饥民呀。”
“为何不见赈灾,什么时候放粮?”
“我们要求发放粮食的乞求已经上报,就等朝廷批准呢。”
“你赶快去把仓库里的粮食分给这些流民..马上放粮,等朝廷批准,来回十几天百姓不都饿死了吗?”阿鲁威有些气愤,这些官员为了头顶的乌纱帽,循规蹈矩的,竟然至百姓生死不顾。
……
阿鲁威回到房间,拿起在桌子上户籍名册,发现名册上自由民越来越少,李志友的佃农倒是不少。状告李志友霸占田地的状子推了几乎一桌子。
这也是当前元朝白姓的普遍现状,大量的田地,日益被世家豪族所掌握,百姓想要生存下去,唯有成为这些豪强的佃户。这些佃户负担比较少,自耕农的各种苛捐杂税却很多。
由之产生了的后果就是李志优不断坐大,自耕农的减少意味着朝廷收入的减少。
“大人,您找我。”阿鲁威直接叫来典史。
典史作为县衙的官吏,虽然没有品级,但负责缉捕、典狱。
宛平典史名叫杜平,是一个黝黑壮硕的中年男子。
“杜典史,你可知道李志优此人。”
阿鲁威看一眼杜平,直接开口询问。
“大人说的可是西街上的高大爷?”
阿鲁威怎么忽然问起李志优,但杜平也没有多想,直接说道。
“李志优乃是朝廷授予的武德都尉,在这宛平县城,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响当当?”
刘墉微微一怔,单凭一个武德都尉,就能响当当?
武德都尉虽是正五品,但乃是散官,没有实际职权。历朝历代都有散官,乃是朝廷的加恩。尤其是眼下,散官多如牛毛,实在不值钱。
若是地方小县,武德都尉也许算一号人物,但这里可是京县宛平。
“大人您初来乍到,还不清楚。”
看出阿鲁威的疑问,杜平笑笑说道。
“李志优虽然只是散官,但他是伯颜的门下的人。”
“伯颜?当朝从一品,现任当朝丞相。”
阿鲁威微微点头,有些明白了。
所谓门下人,就是说李志优是伯颜的人,他们往往都会借助伯颜的权力逃税。可以说,朝廷在这方面损失的赋税之多,让人瞠目结舌。
“这事不太好办,如果要直接清理这些田地的话,伯颜大人肯定生气,但如果李志优办不下来的话,其他人效仿的话,阻力将会很大,最终能否真正清理,微臣实在是没有把握,为今之计只能在市面上买粮食了。”
阿鲁威对平章政事道:“粮食这几天能不能起运,就看这些富户和伯颜门下李志优捐多少了?对于强占的土地必须清理。”平章政事看了看桌上的户籍名册,抬头欠身回答:“回大人的话,我正犯愁呢!现在官仓只有七成粮食,剩下三成市面上倒是有,但是到现在朝廷的银子还没过来。”
“朝廷那边我也催了,先和那些富户借些银两,放心我可以担保,如果朝廷不拨银子,这些银子算在我头上。”
“最近这些年,几乎年年有灾,现在他们几乎都拿怕了,现在每次借钱,都哭穷呀!”
阿鲁威冷笑着,“我当然不会让你为难,你去见这些人,只说我担保,我随身带了一些宫廷宝物,可以放在这里。我明天先去视察一下乡试的情况,然后去会会这个李志优。”
第二天清晨,阿鲁威起床洗漱好之后,就来到了试举现场,正赶上考生在吃早餐。
“贤弟快来吃早餐,这个翡翠包子可好吃了。”一个考生笑着说道。
“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今天是我们科举童生考试的日子,不要让考官看见你这副德性。”另一个考生提醒道。
大清早的,考场之外已聚集了数不清的读书人,放眼望去人山人海,至少也有七八百人之众。
阿鲁威正在出神视察时候,一个考生手持考牌,经过考场大门检查时候看见阿鲁威之后打招呼着,“老师,学生有有理了”。
阿鲁威回头看时,正是在城门见到到那个打孩子的书生。
元代规定儒生按照不同的品级可免除不同的丁、粮和杂役,即“免于编氓之役,不受侵于里胥”。所以考取儒生的很多,但考取儒生,要求十分苛刻,虽然考生众多,但能考上的很少,这样的竞争真的很大。
也正是如此,每年科举脱颖而出的书生如天才一般,成绩越排前的考生,受到的关注就会越多,也越是倍受尊敬。
见阿鲁威面容阴晴不定,周天章心有些坎坷不安。
事实上周天章确实想让大家觉得他认识阿鲁威。作为寒门子弟,想要好好读书都是一件奢求。如果没有靠山就是浮萍野草,再有才学也无法从层层考试中脱颖而出。
但阿鲁威与他不过是一面之交,即便对他有好感那也是很浅薄的好感,远没有对他有更多的关注。何况他还是朝廷奉使宣抚呢,但周天章管不了那么多,他就是在人多的时候,和阿鲁威打招呼,让人家觉得自己和阿鲁威很熟。于是他拿出写好的词说:“老师,学生听说老师词歌写的好,学生也写了一首词,请老师指点。…………正宫塞鸿秋山行警
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兀的不、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
大家纷纷叫好,阿鲁威看了看,“不错。”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周围的考官,考生纷纷过来一睹这首歌的风采,人们觉得周天章是早晚大用之人,他定能考中功名,因此,赶热灶窝的人络绎不绝。原来的同龄,上司属僚,不是朋友也来攀交情。
其实像县试这种级别的考试,主考官本身就是县令,考什么取谁还不是县令一句话。周天章可是彻头彻尾的寒门,既没钱也没势,若不是有过人的才学,周天章很难打动考官取得案首。拿不到案首,后面的事情就没有任何意义。毕竟小三元最难的考试是府试,如果不能在县试取得亮眼的成绩,吸引到足够的关注,周天章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接下来的府试脱颖而出,所以他想了这样的方法,让人们觉得自己很有才能。
科举完事以后,考生们要和考官举行宴会。这是很豪华的园子,据说园子是李志优捐出来给考生们举办宴会用的,还真是有钱啊,阿鲁威不禁感叹道。
阿鲁威看时,一溜游廊下,整齐摆着十桌八桌的鸡鸭鱼肉,水陆果珍。
宴会上觥筹交错,丝竹之声经久不绝,并时不时就有学子作诗一首,请大人们点评,真是一副好不热闹的场景。周天章只是安静的在角落里吃着东西,桌子上的点心菜肴可都是好东西啊。阿鲁威听说这些宴席都是动用驿馆和紧缺的财政资源,感觉颇有浪费,内心十分不平,无聊之时问周天章道:“孩子挺好的吧?”
周天章突然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在飘香的酒桌之中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闪过一丝内疚。“回大人,孩子卖给旅馆王阿婆当童养媳了,学生以后还要去京城试举,多有不便。”
阿鲁威听了,突然觉得十分讨厌周天章,转过头再也没有理会周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