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记林在门口徘徊很久,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面对他相濡以沫的妻子,刘文河的母亲刘林氏。
刘林氏出生书香门第,很是善解人意,嫁到刘府近二十年,从未跟刘记林发生过争吵,而且也把刘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序,刘府所有的下人丫鬟也特别对刘林氏尊崇有加。
今日去砃谭寺,刘记林也明白自己人言轻微,完全是看在自己儿子刘文河帝国军校生的身份才被邀请,他自己无官无品,军国大事他完全插不上嘴。去之前原本以为是儿子光宗耀祖的事,还满心欢喜。可现在却成了一件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欢喜的事,儿子才刚成年就要上战场,刀枪无眼,万一儿子战死,那将是这个家最大的悲痛,到时候他根本无法面对自己的妻子和列祖列宗,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可是迟早面对,刘记林还是推开了房门,门扇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嘎吱之声。
“回来啦!老爷。”刘林氏满脸欢喜,当他看到刘记林一脸沉重,满心狐疑,“怎么啦?”
刘记林端起茶盞,一饮而尽,长长叹了口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战争很快就要打到我们这里了。”
刘林氏毕竟妇道人家,经不起惊吓,“啊!天哪!什么时候的事?”
刘记林一脸沉重,“在砃谭寺,朝中的人说叛军已经打进邯水县,邯水离我们这里只有三百里的路程,也就是两天一夜的路程。”
刘林氏吓得脸色苍白,“老爷,带上文河,我们先去我在天鹿港的大哥那里躲躲。”
“没用的,今日朝中已下达旨意,文河哪都不能走,只能在我们柳河镇抵御叛军,否则就是诛九族之罪。”
刘林氏最后的心理防线崩溃了,掩面痛哭起来,“老爷,你我只有文河一个儿子,儿子要有三长两短,我们以后可怎么办?”
刘记林也是心烦意乱,没有好气,“妇道人家就知道哭哭哭,儿子现在这不还好好的嘛!”
刘林氏大惊,结婚二十年,这是丈夫第一次冲她发火,这也是最后一次冲她发火。
刘记林也是后悔,安抚刘林氏,“你也别哭,文河福大命大,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忽然,他想起儿子跟他提起提亲之事,“对了,文河今儿跟我说起提亲的事了。”
刘林氏很是意外,“这孩子怎么没羞没臊的,说起这番话来。”
“十九了,不小了,他不提,咱们也该给他张罗了。”
“看上哪家姑娘了?”
“小翠。”
刘记林的回答让刘林氏很是意外,但很快平静下来,毕竟刘府上下虽说商贾世家,却教导有方,刘府上下很少有飞扬跋扈之辈,对待下人也是以礼相待,自然也就没有门第之见。
刘林氏喃喃道,“也是,小翠跟文河青梅竹马,日久生情也是情理之中,大战在即的消息我听刘三总管也说了弄得是人心惶惶,那就让儿子的喜事冲冲喜吧!”
“对,要大办,还要邀请所有柳河镇乡亲们参加。”
“那我即可亲自就去办这件事。”
刘文河成亲的事很快就传遍整个柳河镇,刘记松的儿子刘文涛却很是不解,问刘记松,“爹,柳河镇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文河哥怎么选在这个时候成亲,咱们还去不去舅舅家避难了?”
刘记松地位可谓是刘家仅次于族长刘谨钊,如果不出差错,他就是下一任刘家族长,比起刘记林的懦弱,他更是刘家族长的不二人选。
“你懂什么?大战在即,你文河哥这么做只是不想留下遗憾。”
刘文涛还是有些不理解,“爹,那九叔为什么不给朝中的二大伯和四大伯写信,不让文河哥参战就行了。”
刘记林一脸恨铁不成钢,怒指着刘文涛,“你要是有你文河哥一半就好了,爹把话撩在这儿,如今时逢乱世,乱世可以死人也可造就人,你看着吧!你文河哥绝非池中之物,必将在这乱世成就一番大事。”
刘记松的话不幸言中,这当然是后话,不过作为未来族长的候选人,刘家选择刘记松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族中兄弟中他是见地最有远见。
刘文河成亲的日子很快就传遍整个柳河镇,连县令陈文庆也收到了结婚请柬函。
成亲是喜事,或多或少冲淡了人们心中笼罩的阴影。
大战在即,刘林氏把合八字和提亲的事都在同一天办理,小翠的父母毕竟出身寒门,想到自己的女儿嫁到刘府当太太,已经是高攀了,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当晚,刘府上下张灯结彩,喜庆的红色布满了整个刘府,下人丫鬟们忙得不可开交,迎接第二天的典礼到来。
清晨天刚微亮,刘府上下已经热闹非凡,所有宾客都如约而至。
有几个脸色冷峻身穿官服的人快速地穿过人群,所有人都不认识他们是谁,而且身上的官服也从未见过,因为快速穿过人群,推倒了几个站立不稳的宾客,惹得所有人一脸不悦。
刘记林拦住了这几位不速之客,“这位官爷,请问您是?”
带头的人仍是一脸冷峻,“刘文河现在在哪里?”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官爷找他何事?”刘记林仍是笑着脸。
带头的官爷冷哼一声,“哼!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洞房花烛?”那人双眼一寒,犹如冰冷的刺刀刺在刘记林身上,激得刘记林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吾乃帝国暗血卫营的血空子,奉帝国之命,前来监督柳河镇团练建制一事。”说完,亮出了手中的令牌。
令牌上图案是飞翔的苍蝇,锐利的鹰爪死死抓着一只刺穿骷髅的剑,那是帝国国徽的标志,代表着帝国至高无上的帝权。
所有人大惊,纷纷跪拜下来。
刘文河远远地看到这一幕,赶过来之后也跟着跪拜。
血空子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动容,冷冷地问道,“刘文河,帝国已命令你组建团练的事,你进展得怎么样了?”
刘文河如实回答,“没有进展。”
听到刘文河的回答,血空子依然面无表情,“大敌当前,你却花前月下,有没有将帝国的旨意当回事?吾是该说你辜负帝国的期望还是抗旨不遵呢?”
抗旨不遵四个字,说得刘记林和刘林氏全身一冷,在帝国的国律里,抗旨不遵只有一个结果,诛杀九族。
刘文河见识过暗血卫营的手段,也对他们有所了解,缓缓道,“大人,我不是抗旨不遵,而是组建需要一定的时间。”
“时间?”血空子冷哼一声,“你觉得路氏叛逆会给你们多少时间,吾告诉你,昨晚最新的捷报,你们这里三百以南的邯水县已经被路氏叛逆攻下来了,邯水县令周道宗与叛逆抵抗也就一天时间,整个县城就被夷为平地,军民全部被屠戮,你是帝国军校的学员,你应该能计算出来三百里的路程对于一支轻装行军的队伍多长时间就能抵达?”
刘文河听完后背发凉,如果真是这样,叛军最少也是一天一夜的时间就能抵达柳河镇。
血空子扫视了四周,“今儿是你成亲的日子,大喜日子,我不会大开杀戒,你最好给我记住,如果你活着丢了柳河镇,我会第一时间取你项上人头。”说完,转身欲走。
一个大胡子中年人拦住血空子的去路,“这位官爷,你这说话也太看不起我们刘家吧?”
血空子不语,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说话之人。
此人是刘文河的族长兄刘文渊,是刘家文字辈兄弟最年长的,性格直爽,“我们刘家祖上跟随太祖打过江山,虽说祖上解甲归田,也一再警戒我们后世子孙不得习武参军,我告诉你们,这不代表我们刘家是窝囊之辈,祖训不让我们习武参军,不代表我们不可以练武强身自御,如今战火就要烧到家门口了,逃是没用的,只不过是迟早的事,但是柳河镇是我们世世代代的家园,谁要是敢糟蹋我的家园,我刘文渊第一个操家伙跟他拼命,”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反正逃到哪里都没用,那干脆就跟他拼了,这里还有我们的祖坟宗庙,我们逃了,祖坟宗庙被毁,我们就愧对列祖列宗了。”说话的是刘记松的弟弟刘记柏。
大家把目光投向刘文河,刘文河满怀感激地看着大家,“谢谢诸位叔叔伯伯兄弟们,我会跟大家一起抵御我们的家园不受侵犯,为了大家的着想,婚礼从简,仪式过后记松叔叔赶快让老弱病残妇孺今晚之前全部撤离,刀枪无眼,战争无情,不要有无辜的伤亡。另外,我真没想到叔叔伯伯们居然个个还习武,这真是意外,这样吧!有啥武器家伙啥的,回去之后修葺打磨,今晚在广场见。”
晾在一旁的血空子低声对身旁的使者道,“给文亲王发信息,柳河镇团练组建完毕,”
使者刚要离开,血空子叫回来,“还有,告诉文亲王,抽调京中部分精锐部队火速赶往柳河镇,凭这些生瓜蛋子,如果柳河镇失守,通往帝京的道路那就是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