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楼高就是好,整个黄州府的夜景尽收眼底,往南不远的地方还能看到有一处灯火通明,挂着高高红灯笼,想必那应该就是黄州府的烟花之地了。
爷...,这儿,您的房间到了...
“滚,没有老子的允许不要进来,”一个粗旷男人声音使得本来一片寂静的天字号突然变得如此聒噪,赵陌秋皱了皱眉头,原因是此人就在自己的对门大声训斥客栈的小二哥。
是...,只听带路的小二哥急忙回道并迅速离开,随后便听到“哐”一声关门声。
本来还想再欣赏一会儿这雨后的黄州府夜景,结果来了这么一出完全搅了兴致,赵陌秋索性也回到床上睡觉。
许是昨日窗子没关严实,中元节后的每一场雨使得气候越发凉爽,又因为客栈处于高处风格外的大些,另加上楼下小摊贩出摊叫卖的吆喝声,赵陌秋想多睡儿是完全不可能的,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些。
出门瞥了一眼对面的,转身敲了敲隔壁薛已的门,轻声道:“老师,起身了吗?”
没人应答,赵陌秋想着应该是已经下楼了老师不是一个贪恋床的人,不像自己一到冬日里就想赖在床上。以前每到冬天便乞求外祖母免了请早的规矩,后来进了惠民局到深冬时也是向薛已多要了半个时辰。
小姐,您起身了。
赵伯,早!
公子和薛先生已经在楼下用朝食了,他便命老奴过来叫您,没想到您已经起了,赵伯笑着说道。
好...
突然,赵陌秋停住了脚步,似乎有一股腥味传来,是鲜血的气味。
赵伯,你有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吗?
赵伯嗅了嗅鼻子答道:“没有啊,许是楼下哪个屠户正干着活儿呢!”
这是五楼,客栈火房在一楼,哪怕是哪个屠夫在杀牲畜味道也穿不到这儿,而且味道就在这一层,赵陌秋突然将脚步停在了自己对门的房间,将鼻子贴近门缝处闻了闻,就是这儿!
小姐,还是先下去吧,让客栈的掌柜过来看看也行。赵伯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小姑娘,突然眼中多了几分好奇还有欣慰。
赵伯本不行赵,在容国公府待了二十年,当初赵陌秋的母亲还在的时候对府里的下人都非常和善,重来都是赏罚分明。后来便给了他赵“姓”,这就意味着他以后不管在哪里都代表着容国公府的脸面,再后来女主人走了赵陌秋的父亲忙于朝廷的事,赵府大大小小的事便都交给赵伯了,他也算衷心这一伺候就是这么多年。
好吧!赵伯你去让客栈的人去看看。虽这样回答,但是还是觉得这气味就是那间屋子里的。
小姐,小心台阶...
赵伯,我没那么娇贵,赵陌秋心想,要不是与你一起自己直接从五楼沿着这栏杆下去了,一层一层的走倒是繁琐的很。
是,小姐是有功夫在身的,老奴给忘了。
到了一楼正好掌柜的也在,赵陌秋示意赵伯去告知一下方才的事,随即坐在薛已旁边拿起一个包子咬了口。
你这习惯得改改,这薛先生是你长辈你怎一声招呼都不打便吃起来了,好像舅父和外祖母没教你规矩似的。
“我与老师相识多年,除了过年过节其他时候是日日见,要是像大哥哥这般,得多累呢?”赵陌秋挑眉笑着说道。
好了,我不与你争执了,赶紧吃完随薛先生去拜访挚友,一个两个时辰后我在此等候。
咚,咚,咚...
掌柜的,什么声音?
“贵人,我去看看,掌柜正入神的拨弄着算盘突然被赵宏泽唤了一声紧忙的停了手中的事走过来。
只见昨天那个跑堂的小二哥从楼上连滚带爬的下来,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依稀可以看到汗珠。小二哥眼睛瞪得与那牛眼一般,气喘吁吁道:“死...人了!”
掌柜的脑子倒还是清醒的,立马吩咐另一个人去府衙报官!
这时赵陌秋注意到赵宏泽的脸色有些变化,先前只是觉得他一路来不愿意与官府有过多的接触,一直有什么事瞒着不想让别人知道,但依着大哥哥得性子是不会在没有父亲允许的情况做什么出格的事,他从小便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但是那两个奇门的人怎么说。难道真是被父亲允许了的,可是父亲做了几十年的武靖伯,虽说无大功,但也不是会做什么令人担忧的事。
这下还真走不了了,大明朝自洪武皇帝时就有规定,凡是发生命案之处在场的人在官府未派人来之前是不可随意离开的,一是为了做笔录,而是防止其中参杂了凶手,大明百姓也就认定了此条规定,互相监督,即使是皇亲贵族也一视同仁。
怎么回事,哪里死人了,你快说说?
就...就是您让去看的那个房间,那人...死了,小二哥咽了咽口水,脸色还是苍白的没缓过神来。
走,去看看!
“慢着,官府的人还没来你去上面做什么,到时候被加了个罪就不好说了,等会儿官府来人例行问过话我们便立即出发,不要久留,”赵宏泽低声道。
薛已见状立马拉住赵陌秋到自己身旁,“你好好的待着!”
....................
客栈离府衙只隔了两三条街,所以不到半柱香官府的人就来了,这时客栈里所有住店的除了起的早的在一楼用朝食,其余还未起的都被府衙当差的要求待在自己房间不要出来,过会儿一个一个盘问。
府衙带头过来的是一位身穿常服,手上什么都没拿,后面穿皂服配刀的衙役却又都听他的,还带来了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仵作上了楼。
赵陌秋心想,前面自己闻到的血腥味一定是那房间里传出来的,那个气味有一种像是屠夫宰杀牲畜时才会有的,而且是留了大量的血。人应该死了至少两到三个时辰,昨天自己睡下时已经接近亥时,一般人进入熟睡状态至少是要一个时辰后,也就是子时和丑时时之间。
小二哥,赵陌秋叫来跑堂的问道:“你方才进去时房间内是什么情况,给我说来听听。”
“贵人,我昨天真不应该跟你讲那些,这下好了!”
昨天!你是说被杀的那人也是被人剁去了手脚,然后在左胸口一刀毙命?
嗯嗯...,地上都是血...
死的人有和特征?头和脚分别朝哪个方向,眼睛是真着还是闭着的。
“眼睛是睁开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吓人了,”小二哥这会儿还全身发抖,要不是是赵陌秋硬拉着问估计早就瘫坐在地上了。
“谁先发现的尸体?”穿常服得男子终于走过来询问道。
小的发现的。
按理说这个时候正常的客栈都不会打搅住客的休息,你怎会在这个时候进去?
的确,这会儿才是卯时,住店的一般除了第二天急着要赶路,正常都会到卯时以后才会起身。
因为...,小二哥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好说是赵陌秋让他去察看的。
这位官差大人,是我让小二哥上楼去看的。
你?常服男子打量了一下赵陌秋,随即又看了一旁的几人。
你们是一道的?
“正是,我们都是路经此地的,准备过会儿就出发了,”赵宏泽答道。
身穿常服的官差并没有听赵宏泽讲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赵陌秋,“你为何要让人去察看!”
大人,民女是学医的大夫,打小儿就学了怎么去辨别不同物体的气味,久而久之鼻子就比正常人要灵敏些,今日出了房间闻到一股血腥味,我又不好冒然去敲门,只好叫小二哥去看看。
女大夫?官差不由得对赵陌秋更加上眼了,自古就很少有女子为医的,大明朝开国来女大夫除了皇宫里有,这还是头一遭见。
一个小吏从楼上下来后轻声轻语的在其耳边说道,大致的禀报内容就是初步断定还是与前几起一样,应该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听罢,小吏口中的孟捕头皱起来了眉头,想必原因就是府衙大人给了其限期。
孟捕头,上面的那位死了几个时辰?
常服官差眯着眼睛端详了一番,晃动脖颈,道:“你怎知我姓孟。”
赵宏泽见此人走近赵陌秋,沉声道:“请问,你是何官职阶品,为何不穿差服或是官服?”
我没问你!还有,我穿什么衣裳与你何干,你又是谁?
这一通言语让赵弘泽直皱眉头。他强忍着不屑道:“我只是奇怪这府衙门何时如此懈怠,出门办案竟然不穿官服了!”
掌柜的见势不好,立马笑着上前打圆场,“爷,现在我这客栈出了人命,这也没办法做生意了,这几位是小人的客人,今日准备吃完朝食出发的,怎知会出此等事,您得尽快查出真凶啊!
掌柜的自然懂得应该维护哪边,赵宏泽怎么说也是世子身份,即使不在应天府。容国公府哪怕是黄州知府听了也得亲自来迎接,何况小小的捕快,连从九品都不及,不知哪来的底气与赵宏泽这样说话。
掌柜的,这些人住哪个屋子?
“五层,我的屋子就在死者的对面,”赵陌秋笑道。
“哦?昨天晚上是否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
没看到也没听见什么,不过这死者的死亡时辰应该在子时至丑时之间,而且此人还喝了酒,我猜应该是从离这里不远处的高挂红灯笼的地方来的,这个你可以问小二哥,昨天是他领着死者住下的。
小二哥连忙点头道:“这个客人昨天的确是喝完酒过来的,还撒了酒疯骂了小人,随后就进屋子了,直到前面去敲门无人应答,门也是没锁上的。”
你怎么知道死者的死亡时辰?
这个不难,昨日民女正要睡下时已是亥时左右,这个客栈火房的伙计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寅时便要起身准备朝食和第二天所有的餐食,而且这上面应该是有一个阁楼,想必是掌柜和他夫人住的,如果在这之后动手未免会惹来麻烦。
众人听完赵陌秋所说的,都不免对她产生错觉,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几岁姑娘的思维和观察力。
“掌柜的,她说的是否属实,”孟捕快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赵陌秋,心想:“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竟能在没有看到案发现场和察看尸体的情况下就能判断出准确的死亡时间,果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