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景朝阳所料,涟漪为自己带来一身新衣衫的同时,也顺便带来了一个“巧遇”的人——离殇。
从来就没想到,离殇竟然是个演戏的好料。见到躺在床上的自己时,他的第一个反映竟是嚎啕大哭。
“公子,可找到您了……那些山贼太可恶了。抢了咱们做生意的银两,还不肯罢休。竟然还将您伤成这样!”
不料想,他忽然话题一转,抖动双膝便朝那傻愣愣的郝云诺、涟漪快速跪了下去,“离殇替主子谢谢小姐的救命之恩。小姐的恩情,离殇一定会……铭记于心……”
好家伙,这么一来,反倒让那个发愣的主仆俩手忙脚乱起来。费了好大的劲,两人才拉劝起神色激动的离殇,将之安置在景朝阳的隔壁。
看着大演哭戏的离殇,那朝阳真是欲笑不敢、欲哭不能。真没想到,木讷的离殇竟会有这么有趣的一面。
能干,能干,真是能干!
确实,离殇这么一来,寂静的小院就立即热闹起来。
一直受景朝阳伤势所累的涟漪,哪里肯放过迟迟到来的离殇。每日清晨,她都会早早地叫醒他,大模大样的指挥着离殇干这干那。
“离殇,还不快采集露水。”
“该劈柴了,离殇。”
“缸里又没水了。”
“该给公子熬药了。”
“离殇,你倒是快点快点呀!”
……
虽说离殇也只是一暗卫,可他哪干过这些粗活,不是露水采洒了、木材劈碎了,就是药煎糊了、活干慢了。到头来,还是得涟漪亲自上阵。
如此以来,那涟漪训斥他的声音也就更大了。
“飞高点、飞高点,”,原来那涟漪又在指挥着离殇采集露水呢,“右边,往右飞……”
刚踱出厢房,景朝阳便听到了涟漪的声音,顺着声音望去,那个一身藕色衣衫的郝云诺正赫然立于涟漪的右侧,此时的她正斜着身子,专著地看着莲花池上飞来飞去的离殇。
只见她青丝如瀑,随风轻舞;面若桃花、白璧无瑕;鼻如玉葱、微微上翘;眉如远黛,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回身举步,又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那一刻,他顿觉心头一热——如果每日都能看着这样无忧无虑的云诺,该多好!
眼眸越看越迷离,越瞧越炽烈。
不曾想正在目不转睛的凝视,他竟然看见那个被他盯着的女子忽然目光陡转,竟冷不防向自己射来。
糟糕!
生怕被她发现自己的注视,那景朝阳面色一红立即转身溜走。
“好多了?”只是,还未来得及离开,他就听见了郝云诺那春风拂面的声音。
“是啊,公子都可以下床行走了。”未等他答话,那涟漪就抢先应声。
“对,应该无大碍了。”不能离开,那景朝阳只能信步走到郝云诺的身旁。
“磨蹭什么呀,离殇?还不快点!”刚刚站稳,他的耳边就再次响起了涟漪的嚷嚷。
轻轻摇头,那景朝阳的不禁扬起了笑容。
这主仆俩,主子不像主子,丫鬟不像丫鬟,反倒像一对没主没次的姐妹。早已习惯了宫人们的三跪九叩,刚开始面对这主仆不分的两人时,他还真是不太习惯。
只是相处一些时日后,他竟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两人的相处方式。甚至还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离殇。
可是他却明白即使是再温柔以对,那离殇也不可能抛开一切和他零距离的接触。
人不同?还是心不同?思忖的目光不由得盯向那个悬于荷花池上方的身影,他竟觉得心没来由的失落起来。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过着没心没肺没有争斗的日子!只是,可能吗……
“公……公……公子……”正在感慨,忽听一声惊呼,那个正在忙乎的离殇竟嘭的一声掉进了莲花池。
怎么啦?
突如其来,他竟不知究竟为何,按理说离殇的轻功……并不差……
其实,他哪里明白,并非离殇的轻功差,而是由于那森严的宫规——以后背视主子,在宫里可是犯了杀头大罪。一时竟紧张,那个战战兢兢之人当场忘记了施展轻功。
不落水,才怪呢!
可即使身子埋在了泥水里,那离殇却仍觉得额头直冒汗。好家伙,幸亏在太子府外,要是被那太子少傅温庭晓大人瞧见了他的这一举动,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还好,他机灵,径直落进了水中……
“呵呵,什么大侠,吹的吧?”只是,看在那指手画脚的涟漪的眼里,却成了他的无用。幸灾乐祸,她立即蹦跳着大笑起来。
“你这……丫头!”不仅她,那郝云诺也不禁憋起了笑意。
“离——殇!”瞧身旁的主仆俩如此乐呵,景朝阳也不禁轻笑出声。
一时间,笑声起伏,大笑不断。院内,一下子变得温暖如春。
然而,院外却是清凉如冰。
不知何时,院墙外竟多了个一身白衣,面负银具的男子。只见他峨冠博带,衣衫飞扬。虽瞧不着庐山真面,却俨然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
两年多没见着他的丫头了。此刻,他多想像往日一样从天而降去看看她。没料到刚来到院墙外,他便听见了院内人的欢声笑语。
心在那一刻……忽然针扎般疼痛起来。
他的小云诺,终于长大了么?那个只对他哭、只对他笑、只对他舞的云诺,已不仅仅再为自己的喜而喜、忧而忧了么?
还记得分离的那一天,桃花开的正浓,他的丫头就是在那漫天的桃花下听他吹笛,为他伴舞的。
而今,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吗?
两年多,两年多个日日夜夜里,他无时不再思念她,无时不再幻想着再见面时的情景。可此时,他却没有勇气去见她了。
一声轻叹,他不禁双足点地,箭步如飞的狂啸而去。不是不想进院内,实在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更不愿去……深想……
那一时刻,院内的笑声更大了,哪里能感受得到院外的心伤。
此时,刚从莲花池中跃出的离殇,正拖着湿淋淋的衣衫满脸污垢的接受着众人的嬉笑呢。
“嘻嘻,离殇,你可真是能干啊……”尤其是那涟漪简直是乐的合不拢嘴。
“你这丫头,还不怪你——”
“怪我什么?怪我武艺不精,没有接住你吗?”
“真是的——斗不过你还不能躲着么?”
“怎么躲,又想偷懒吗?”
“真是!可恶——”
……
争吵声越来越激烈了,饶有趣味的瞧着吵个不停的离殇和涟漪,那个浅笑出声的景朝阳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却倍感诧异了,原来……原来冷冰冰的自己也可以这样开怀一笑!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这样痛快的笑过了?
心头一暖,他的眼眸不由得扫向身旁的那个素衣佳人。
是啊,她也在笑着,干干净净的笑着,纯纯粹粹的笑着!
自己所向往的不正是这样的灿烂笑脸吗?对,就是这样的……笑脸!
暗暗握拳,他更是开心了——此生,他怕是再也不能够忘记身旁的那副干净的……笑颜了。
于是,待那那胸口的刀伤已然结疤时,每每郝云诺月下抚琴,他都会装作闲来无事的样子,抖动英姿琴下舞剑。如此一来,就连粗枝大叶的涟漪,也看出了他的刻意亲近。
只可惜,好景不长,还未等他开口向郝云诺示好,那个他时刻都想靠近的女子竟被其父急急召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