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冷战了几天,文森特心里别扭,每天醒着就在想金,害怕她离他而去。距离两人吵架已经快过去一周了,文森特凌晨两点骑着摩托,带着一个筐,筐里有新鲜的蘑菇鸡蛋,还有一小袋面粉,前往金的公寓。其实文森特和金谁都不再生气了,文森特甚至有点想不起来为什么吵架,只不过两人都不好意思先道歉。其实文森特不懂,金做错过很多事,但是认错的时候却寥寥无几,很多时候认错也是敷衍了事。谁都会犯错,不管你是面包店老板,还是总统。但是犯错就要改正啊,就要道歉啊,不然错误永远都是错误,同样的错误还会以不同的面貌发生。文森特有时候想起金,会有这样的想法,爱你,以及在争吵中退让,是我的选择,而不是我的义务。如果你总把这些当成理所应当,你过得倒是舒坦了,肆无忌惮。那我的人生呢?既要担起我的责任,又要承担你的错误,未免也太狼狈了吧。要是彼此相爱在一起,能好好在一起,那就再好不过了。金这么无理取闹,我真的很累。文森特想明白了为什么金单身的时候喜欢自怨自艾,因为她身边没人,也没法子推脱本应属于她的责任,而他恰好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成为了承担那些过错的那个人。
文森特看着金卧室的门,天还未亮,金尚在睡梦中。文森特蹑手蹑脚找出来蜡烛点上,给金准备早餐,又在花瓶换上新的花。他躺在沙发上,翻着沙发上摊着的《深夜加油站遇见苏格拉底》,读到苏格拉底问男主“你在哪”这个问题的时候,忍俊不禁,笃定作者是一个风趣之人。文森特翻到扉页,打量作者的照片,丹.米尔曼,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皱纹很少,眼生清澈,充满希望,看上去和他的年龄格格不入,倒像是个善良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文森特心里赞叹:人活的通透,生活愈发简单幸福,这是保持青春的秘诀吧!哦不,人生已然顿悟的人也不在乎看起来什么样子。这倒是怪事,耗费大量的财力与心力追求它的人得不到,或者只是拥有一个假的,对他没什么欲望的人却是自然而然的拥有它了。
结局不出意外又是文森特缴械投降,违背自己的心说几句言不由衷的话,把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想法子逗金开心,让该过去的过去,然后换个日子再出现一样的问题。文森特不明白,金总试图说服他,让他退一步,文森特不知不觉间退了千百步,好像一有战争爆发,文森特就要坚定的迈开步伐,退步。然而金始终是把擂台推向文森特,让文森特不得不迎战。金不愿做出改变,却拼了命让文森特改变。这让文森特身处在爱恨交织的漩涡中,束手无策,不知道自己会被卷到哪去。
金升职了,不再负责列车上发生的事,而是开始着手宣传,招揽旅客等事宜,同时也负责面试应聘者。金迎来了她为期十天的暑假。那天,文森特躺在沙发上,金躺在文森特身边。文森特读书,金在网上购物,没人说话。过了一会,金开口说:“我周五的时候要面试。”文森特被金的线上面试搞得不胜其烦。在金每次开会时,文森特不论躲在家里哪个角落,都被这靡靡之音追杀的丢盔弃甲的,干点什么都没办法专心。金对每个面试者重复的问题和幽柔造作的语气让他打心眼里不安生。文森特叹了口气,皱眉:“怎么又要面试呢?周日不是还要面试?”金回答:“那是线下的,得去公司。”她又想了想,突然发脾气:“我也不想面试!”文森特本来计划满满的假期被打乱了,居家度假的日子里又充斥着金的工作,这让他紧张兮兮的。金开始生闷气,飞也似的去刷牙洗脸,然后准备睡觉了。文森特觉得莫名其妙,两人一早用过的脏餐具还堆在水槽里,金不让文森特碰它们,她说她会刷的。文森特觉得一点都不意外,每次到了金刷碗的时候,她时常磨磨蹭蹭,一直放到第二天早上,文森特再经手。夏天的时候,隔夜的堆积成小山的水槽发出酸臭味,文森特一碰它,几只飞虫惊冲出来,向文森特挑衅。不管是已经馊掉的饭菜,还是黏在墙壁上的虫卵,这都让文森特恶心。文森特从没因为金不做家务的事情埋怨过她,而是因为每次金心血来潮,想帮文森特做点什么,不许文森特碰这些活计,然后自己又懒得去干,结果只是文森特更晚去做这些事。当文森特跟金说起这些,他说:“金,我不会因为你没干什么而迁怒于你,我对你的不满也局限于你不叫我做什么,而自己又不做,这件事只能放到更晚,甚至隔天我再去做。这样我做起来会更棘手,需要我做更多去弥补你的懒惰,倒不如一开始我就完成它。”而面对金的铺天盖地的千百种辩解,文森特无处可逃。文森特把脏碗一个个洗干净,擦干水分,放进碗橱里。把水槽里的剩菜捞出来丢掉,又下楼丢垃圾。回来的时候发现水槽了多了一条脏抹布,这好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文森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意,对着卧室说:“要是你不想洗抹布,就别把它放在水槽里。抹布都是水,我拿出来也不是,在它上头刷碗也不是。要是你觉得它脏,你可以告诉我,我就去洗。但是你别就把它丢在这,等着我来,让我不得不洗它!”金没好气地说:“我没把它放进去!你知道我不带塑胶手套从来不碰……还有可能是你……”文森特头脑发胀,金说什么他没怎么听进去,他已经厌倦了每次指出来金的缺点毛病的时候,金一套又一套的说辞。文森特很沮丧,还是强装笑意,走进卧室,坐在床边,抚摸金的脸庞。文森特说:“没什么值得生气的。”文森特不断安慰金,金皱着眉头,躺在那,说:“你要是有钱!能养的起我,我也不用面试了!班都不用上了!我就是怕打扰你,才去单位面试的!”文森特头痛欲裂,他不晓得为什么又开始说起这些了,他耐着性子:“原来因为这些吵架,是因为确实这些让我不舒服。但是现在我不是能接受它们了,你还休假,就在家做这些,我戴上耳机,也听不见……”“那你之前还说……”
定时炸弹炸了。文森特语气急促起来:“别没完没了了!”金奋力回击:“是谁没完没了!”文森特说:“你不是不想吵架?别再说了,再说下去还得吵……”“我说的是吵架……”文森特厉声:”别再说了!“金丝毫不退让:”我说的是吵架……”文森特有些绝望:“别说了……”“我说的是吵架……”文森特讨厌她,也讨厌自己复读机般的行为,文森特的话语变得铿锵有力:“我也不想吵架,如果今天你非得多说这一句,那我们就得吵架,那么,这场战争也就是你挑起来的。”金闭嘴了,坐在床边,夜色发红,云很多,没有月亮。文森特走去浴室刷牙,心里怒火中烧,每次可怜巴巴跟我讲叫我不跟她吵,说什么都要顶回来的也是她。我已经比以往做的都要好了,没有非要分个对错,没有暴怒,她还是不依不饶,那我们可得好好坐下来想一想两个人吵架的问题到底出在哪了。
女人,真是一团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