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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个美利坚的开始 一个尼德兰的结束

文森特睁开眼,看见小木屋的棚顶·,嘴里发苦,昨晚烟抽太多了,想到这他自嘲的笑笑。桌子上一片狼藉,已经空了的酒瓶,散落的薯片包装袋,无一不显露出昨天有人在这个小木屋大醉一场。太阳从窗户照进来,很刺眼。文森特看了眼手机,呵,睡到中午了。文森特起身翻橱柜,找到一小块发霉的奶酪和一听午餐肉。文森特就着刚来牧场时买的加州产半甜白葡萄酒,三下五除二吃光了这些。文森特依旧饥饿,起身往牧场去。

番茄早早闻到了文森特的接近,兴奋的叫个不停,文森特拿着小木屋里放着的牧场的铁门钥匙,打开大门,吱呀吱呀地在旷野中,宛如静谧的云端世界天堂的大门敞开。番茄连蹦带跳的向他扑来。文森特没有准备,被扑倒在地,双手掐着番茄的脸笑了:“怎么被安迪喂的这么胖了!”文森特抱着番茄在地上打滚,一番亲热后,番茄或许想到了文森特隔了这么久才来看它,委屈的呜咽。文森特不断地揉着它颈后的毛发,一边安慰它说:“对不起……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嘛……我跟安迪说说,把你留在我身边……”没一会,番茄又在文森特身边转圈了,文森特叹口气,有点难过。狗狗比人相处起来要轻松多了,不会做错了事碍于面子逼你承认莫须有的错误,这些都让文森特烦恼与无助。

文森特经济境况不甚乐观,靠着积蓄和牧场工作挣的钱,每个月能拿出来两千欧。说是积蓄,也都花的七七八八的了。确保一年内每个月都能有一笔两千欧的生活保障后,文森特拿出剩余积蓄的一半交给金,分担小公寓的房租,一半作为他们俩的旅行基金。文森特一周会去牧场一两天,探望安迪和艾米莉,帮他们干牧场的活计。文森特不再接受安迪的薪水,因为自己不再向从前每天都在牧场干活,每周就权当是去牧场散心,干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文森特陪番茄玩了一会,清洁好牛舍,坐在牧场的小山坡前看着远方的山峦发呆。依旧是绵延不绝的绿,净蓝的天空飘着几朵不知要去哪的云,还是那么的清澈,那样的安静。自己却再没原来的心气,灿烂又自由的对这个该死的世界抱有疑问。束缚他的太多了:他的书,金,钱,责任,渴望成名的欲望。文森特.斯塔腾岛深知自己内心深处已改变,不再天真,以及热忱。

文森特心里不是滋味,把香烟塞进嘴里,贪婪的吮吸着。文森特看见远处一个小黑点在公路上由远及近,他笑了。他看见是安迪的车。

文森特早上和老安迪通过电话,说自己今天在牧场,让安迪休息一天。安迪还是来了,带来了啤酒和菜肴。安迪停好车,从车里迈出来,声音洪亮,在原野上回荡。“嘿!作家,过的怎么样?”文森特苦笑:“你知道,就那样。”安迪看见了文森特一闪而过的悲伤,愣了一下,又大笑着说:“有什么是艾米丽做的菜和几瓶啤酒解决不了的?!”

文森特和安迪坐在牧场门前的山坡上,空啤酒瓶在脚边散落,一个两个里面还有点啤酒。安迪带来的烤鸡和巧克力布朗尼被他们吃的七零八落的,两人醉醺醺,文森特呼吸沉重。两人抽着香烟。文森特说:“现在的日子真的很无趣。每一天都一样,连吵架的原因都千篇一律。”文森特狠狠地吸进去,又说:“乏味,对,乏味。平淡里找冲突,结果冲突又都成为了平淡的一部分。”安迪咧嘴,文森特感觉的湿热的酒气扑面而来:“谁都是这么过的,这他妈的不就是生活?”

文森特说:“这不是生活。”

文森特最近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幻想自己凭借《脸庞》暴富。其实文森特完成他的作品在某种意义上说不是什么好事,这让他自负。从没体验过富裕的生活的他,开始花钱大手大脚,金认为《脸庞》摧残了文森特的意志,让他心里扭曲。反正,总之,还没等到《脸庞》的出版,文森特的钱就所剩无几。而《脸庞》出版日期的延迟,给了文森特狠狠的一记耳光。

文森特行走在田野间,一切让他那么熟悉,熟悉的让他厌恶。他知道太阳何时升起,何时落下。他晓得什么时候的野兔最肥美,他知道鸭子们把蛋下在哪,他知道牛群喜欢哪的草。他对田野的激情与热忱流逝,他只不过是机械的去看他看过成百上千次的画面,重复着同样的工作。金刷手机的声音,甚至番茄的呜咽都让他心烦意乱。

文森特是一个自私的,没有责任感的,冷血的人,他决定离开。

文森特已经停止了他对他那本屎一样的书出版的幻想,他打电话和勃良第大吵了一架,文森特最后对他说:“他妈的!让那本垃圾见鬼去吧!它跟我再没有关系了!”文森特把番茄交给安迪夫妇,和安迪夫妇道别的时候,艾米莉不断重复:“你知道,你就是我们的家人……你是我们的家人……”安迪红着眼睛,拥抱文森特:“好小子,记得回来。”文森特把小木屋和摩托交还给安迪,搭着范大叔的车回镇上。文森特临走前又和番茄玩了它最喜欢的“抓小偷”游戏。番茄眼神清澈,认为文森特只是和以往离开没什么分别,明后天就会回来。文森特坐在副驾驶,车子行驶在文森特千千万万次行驶过的田野间的道路上,他望向窗外,一切那么的让人厌恶。他原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但回过神时,已泪流满面。

文森特写信给乔治告诉他自己决定远行,去大都市生活时,乔治回复了一封写满了脏话的,愤怒的信。乔治认为文森特无比的自私,随随便便就想着要放弃他们共同的心血,要结束与文森特的友谊。金劝文森特和乔治道歉,说清楚他的苦衷,乔治会理解的。文森特给乔治打了几次电话,乔治赌气不愿接。文森特苦恼了两天后觉得也无所谓。既然乔治不理解自己,他又强求什么呢?金明白乔治对文森特很重要,对此忧心忡忡。

夜晚,金在阳台上喝茶。秋天来了,凉风习习,拂起金的衣襟,金眯起眼睛,觉得舒服。文森特走过来,在金背后默默看了她一会:“金……我能和你聊聊吗?”金转过身,笑着看着文森特,说:“怎么了?这么严肃?让谁怀孕了吗?”金摩挲着文森特的胡子。文森特耸肩:“我想我知道,我要去哪了。”金示意文森特说下去。“我想去美国,哦不,我决定要去美国。马萨诸塞州,曼彻斯特……”说到这,文森特眼睛里开始放光。“你知道的,一望无际的绿,让我感到寂寥。牧场,与世独立,是一座孤岛。我总得去外头看看,繁华的地方……我要去看看大海,我要住在海边,窗外就是海浪。曼彻斯特……你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电影,《海边的曼彻斯特》?码头的景色多漂亮!”金黯然神伤,叹口气说:“你决定的事,什么时候改变过呢?既然你那么憧憬,那么我们就去吧。”文森特愣了一下,他没想过和金一起离开。他的意思是,金在阿森有自己的生活,朋友,工作,他没想过金会下决心和自己一同离开。文森特想说什么,看见金炙热的眼神,又咽了回去。文森特把金拥进怀里。半晌,文森特呢喃:“是的,我们一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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