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这么个温香软玉的姑娘在陆恒面前永远就是个老妈子。
我费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拖到客厅的沙发上,也好在他晕倒的地方就是我家门口而不是楼底下,否则如果让我把他扛上四楼,那我肯定就直接把他丢到旁边的臭水沟里去了。
我把陆恒扔到沙发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穴的,就差没去接一盆冷水泼他了,可他还是迟迟不睁开眼睛。我在想他该不会是烧得意识不清了吧,哆哆嗦嗦地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觉得再这样烧下去,搞不好真的会把他烧成一个脑瘫。于是我紧张地想打120,刚想拨电话,发现手里攥着的手机还呈四分五裂状,只好又忙里忙慌地低下头去找他的。
我着急地在陆恒全身上下摸索,他却在这时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哑着嗓子说:“我靠……我都这样了你还非礼我啊……你好这口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一看他醒了,赶紧冲上前去拼命拍他的脸:“你清醒点啊清醒点,你撑住啊,我现在就打120!你手机呢?你手机呢?!”说着又低下头去在他前后左右的裤兜里面摸,被他滚烫的手心握住手腕:“别找,没电……。”
我崩溃道:“那怎么办?!”想了想,“你等着啊我去跟邻居……。”
“你别那么吵吵嚷嚷的,我就死不了那么快!”他又不耐地出声打断我,我反应了一下,用颤抖的手指去撑开他的眼皮,感觉他好像并没有瞳孔放大,神智也清明点了,顿时又是后怕又有点生气,气得我都快哭了:“你死不了你装什么柔弱啊?你一个大男人说晕就晕你丢不丢人啊?!”
“你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地试试啊,我不光胃疼,全身上下都快疼死了,你还骂我?就不能好歹给我倒杯水啊?”他又皱着眉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嘴唇都干得有些裂了,声音很是虚弱。我终于从惊慌中回过神来,飞快地去保温瓶里倒了杯热水,又去找了床毯子,回来把水放在桌面上,又把毯子盖在他身上,我说:“你到底要不要紧啊?要不我还是找个电话打120吧,你躺一会儿。”
他却急忙抓着我,撑着沙发坐起来:“你就不能盼我好啊?你都说了我一大男人,发点烧就叫急救,说出去以后少爷我还有得混吗?”说着伸手拿过水喝了两口,我焦虑地道:“可是你不是还胃疼吗,别等会胃出血胃穿孔啦!”
他瞪我一眼:“你才胃穿孔呢,我那是饿的,你给我弄点吃的不就行了?”
我拗不过他,不过看他还有力气回嘴,好像也不似刚才那样一副快要休克的样子了,只好又去拿来退烧药和体温计。把退烧冲剂给他灌下去以后,我把体温计给他让他自己测测。他这会像是彻底回过魂来了,居然笑眯眯地问我要插哪,我捏着他下巴就给他塞进了嘴里,他像含一根棒棒糖一样把体温计挪到嘴角一边:“平常你也是放嘴里测的吗?”
我看着他道:“这给人用是第一次。”
陆恒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我说:“平时都是给狗用。”他差点把体温计喷出来,我没好气地说:“骗你的,你好好躺着吧!别把水银咬出来了,我就不用打120,直接打殡仪馆电话了!”
估计是看我不耐烦了,他终于安安分分地躺着不说话了,我在沙发前坐了五分钟,时间到了就把体温计拿出来,刚才摸着挺烫的,还好实际只有三十八度八。我把体温计放好,听见陆恒在我身后蔫蔫地说:“琰琰……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你该不会真的跟那个姓顾的……。”
我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几秒钟后反应过来,想了想说:“你等我一下,我出去十分钟。”
说罢我就开门下了楼,顾林昔的司机还等在那里,我看陆恒这个样子也不敢让他自己开车回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走了,就过去跟司机说:“赵司机,抱歉啊,我有个朋友来了,不过他生病了,所以我现在走不开。能不能麻烦你跟顾先生说一下,我可能不能跟他吃饭了,晚一点我再自己去他家。”
赵司机犹豫了片刻,是最后还是点点头开车走了。我看着远去的车屁股感到很是无奈,因为本来我想着搞不好今晚我跟顾林昔会有个烛光晚餐的,然后可能还会有烛光晚餐后一般都会发生的那种事情,结果现在都泡汤了。
由于怨念太过深重,我最终放弃了去旁边的粥店给陆恒买一份死贵死贵的蟹黄粥的想法,转而去路口的小卖店买了几个咸鸭蛋,再去旁边药店买了他之前吃的那种胃药,然后就回家了。
回家以后,我看见陆恒那厮居然已经睡着了,一米八的大个子像只虾米一样蜷在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冷的。我又去找了床夏天的薄被加在他身上,他动了动,皱起了眉,但是没有醒。
然后我去厨房洗了米,放进瓦煲里煮上。陆恒挑剔得要命,他只吃咸蛋白不吃咸蛋黄,我就把咸鸭蛋磕了个口,把蛋清漏出来,准备一会搅到粥里头。冰箱里还有两根山药,我拿出来削了皮,准备用咸蛋黄焗一焗。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把粥端出来,陆恒还在沙发上睡着,我走过去在沙发前拖出个小板凳坐下,摸了一下他的头,然后轻轻拍他的肩:“诶,醒醒,天都快黑了。”
他把眼睛睁出一条缝,迷迷糊糊看了看我,说:“妈……。”
我无语地看着他,他又把眼睛慢慢睁开,过了好一阵,微弱地笑了一下:“琰琰。”
我说:“起来喝点粥,然后吃药。”
陆恒靠着沙发坐起来,我把碗递给他,他却没伸手来接,笑了笑:“我都这样啦,你就不能怜惜我一下,好心地喂我一下啊?”
说得他跟断臂了一样,我瞪了他好久,最后只当是自己行善积德。刚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递到他嘴边,陆恒又说:“烫,帮我吹吹。”
我举着手不耐烦地说:“有完没完啊,别得寸进尺啊你。”
陆恒赶紧把笑容收了,伸着脑袋囫囵吞了一口,在嘴里烫得咝咝呼呼的。我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他也是因为等了我一宿才沦落到这种境地,就低下头去用勺子拨了拨面上的粥,轻轻吹了几口,却突然听他道:“琰琰,我真喜欢你。”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来:“你烧糊涂了?”
他看着我:“怎么,发烧就不能告白啊?”
我哑了几秒,低下头去:“你是喜欢我,你刚才还叫我妈呢。”
他也顿了一下,说:“男人在他喜欢的女人面前永远是个孩子你不懂啊?”
我不知该怎么回应他,尤其在他这么娇弱的情况下,我怕我要是生硬地回绝他他厥过去了可怎么办,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低着头继续搅拌碗里的粥。过了一阵,我觉得应该凉了大半了,就抬起头来,谁知一抬起来就看到陆恒的脸近在眼前,吓得我往后一仰,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他急忙抓住我手臂往回拉了一把。
坐定之后,陆恒有些尴尬地看着我,我也睁大眼睛看着他:“你要干嘛啊?!”
他连连摇头道:“没有,真的没有,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脸红了。”
我气愤地道:“红你个头啊,你别以为苦肉计就好使了!”
他撇了撇嘴,不敢说什么,我把粥往他手里一放:“你自己吃!”
说完我站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把山药也拿到小餐桌上,闷头吃了几口。过了一阵,陆恒走过来,我抬头看他一眼,他把空了的碗给我看:“我还要。”
我闭着嘴指了指厨房示意他自己去盛,他进去又盛了一碗,出来坐在我对面。吃了一会,突然也舀了一勺山药放进嘴里,我怔了一下:“你干嘛?”
他也愣了愣,停止咀嚼说:“我不能吃吗?”
我说:“这是咸蛋黄焗的,你不是不吃蛋黄吗?”
“你做的我就吃呗,再说山药不是养胃的么。”他又双目炯炯地看着我,我心想还是别再跟他说话了,不然这生起病来的人撒娇功力不是一般的强,每一句都能往暧昧的话题上引,就摇摇头垂下眼睛自顾自地吃了。
吃完饭以后,陆恒本来想跟我卖个乖,踊跃自发地说他来洗碗,我说我不用你洗碗,但你既然精神那么好就回家去吧。结果他马上放下碗跑回沙发去虚弱地缩着了,看那样子恨不得拿一块手帕出来咳血。我无奈地看着他,他又可怜兮兮地跟我说:“琰琰,我保证不闹你了,你就让我再睡会,睡醒了我就走,我都一天一夜没睡了,现在开车真的撑不住。”
我想这话倒是不假,因为后来一整个晚上陆恒都没醒。他的烧还没退,我给他换了几次冷毛巾物理降温,终于等药效起了作用他出了一身汗,我又来回地帮他擦汗,一直忙到十点多,他的烧好不容易退下去,我都累饿了,大半夜的也懒得再折腾,就想着干脆还是洗洗睡。
洗好澡从浴室出来,我把客厅的灯关了,回卧室的时候,发现我的手机还支离破碎地躺在茶几上,就拿过来重新装好,开了机,回房里充上电。
刚刚在床边躺下,熄了台灯,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大半夜的我看一个陌生的号码就不想接,然而摁掉一次他又打了过来。我拿起来不耐烦地喂了一声,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是我。”
我愣了好几秒,坐起来说:“啊……是你。”
顾林昔笑了笑,安静的黑夜里,他的声音好听得就像轻敲在岩石上的清泉:“怎么挂我电话,在忙着?”
我连忙道:“没有没有,我还以为是打错的骚扰电话……。”顿了几秒想起什么,“对不起啊,我今天晚上可能过不去了,我……。”
“知道,听说了。”他果决地打断我,静了片刻,“要睡了么?那晚安了。”
我又连忙道:“没睡没睡,我现在还不想睡!”他在电话那头沉默,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点不高兴,只好没话找话地说:“你吃晚饭了吗?”说完觉得简直没有比这更蠢的问题了,听见他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继续小心翼翼地没话找话:“呃……那、那你晚饭吃的什么?”
他又沉寂了好一阵子,忽然轻声笑了出来,说:“你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