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生物钟让我照常醒过来,虽然睡得时间并不长,但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还是感觉恍若隔世。身上轻薄的桑蚕丝被,床边的落地灯,窗台上素净的窗帘,都像被清早的太阳覆了一层透明的光。侧过身,顾林昔还闭着眼睛,睡容宁静而安详,漂亮得拿个相机拍下来就可以当画报。我静静地看了他一阵,本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但又唯恐把他吵醒了,最终还是作罢。我慢慢地爬下床,踮着脚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顺便把门给带上。
去洗漱完后,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院子里喂黑茶。虽然经过昨晚一连串令人意想不到的戏剧性发展之后,我觉得我此刻的身份应该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终于从狗保姆,晋升成为顾林昔的情妇了……也可能还称不上情妇,因为我还没有提供一些情妇应该提供的终极服务,但好歹我也应该算是他的情人,然而我还是兢兢业业无怨无悔,因为纵观这一个月来我跟顾林昔之间的发展,我觉得黑茶绝对是最大的功臣。
可能是几天都没有看到我的缘故,它今天格外兴奋,我才刚一走近就已经把两条前腿抬了起来,汪汪汪地叫个不停,整一个泰山压顶的架势。我跟它说:“好了好了,快坐下。”黑茶就乖乖地坐下了,两条前腿撑着地,我刚把狗粮倒上,听到身后有人叫我:“小叶?”
我一回过头就被吓了一跳,因为陈嫂手里操着把菜刀,她看到我,也是一副有些惊讶的样子,走过来说:“我听到狗叫,还以为大白天的进贼了,你怎么又那么早过来了?”
我觉得前因后果实在一言难尽,而且还有点难以启齿,只好开始想借口,陈嫂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咦,你怎么穿成这样?你的衣服呢?”
我淡定地指着十步之外的水咀说:“噢,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不小心把那个水龙头弄坏了,水喷了我一身,搞得我跟落汤鸡一样,所以我就没回去,跟顾先生借了件睡袍。”
陈嫂点点头表示理解,又跟我闲话了几句,就回屋里做早餐去了。我觉得一直这样穿着也挺禁忌的,又不是要演什么睡衣诱惑,就去洗衣机里把昨天洗好的衣服裤子找出来,去烘干机里烘干后拿去换上,在洗浴间里听见陈嫂的声音:“啊,顾先生你醒啦,你今天怎么那么早?”
“陈嫂也早。”我听见顾林昔的声音,连忙加快动作换好,从洗浴间里跑出来,看见他正站在餐桌前倒水。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来看我,没有说话,勾起唇角微笑了一下。
我跟他相视无言几秒,有几分尴尬地指着厨房说:“呃……我去帮陈嫂弄早餐。”
说完我就一股脑钻进厨房,陈嫂在灶前煎荷包蛋,我转了转发现其实也没什么能帮忙的,就走到灶台旁边拨弄了一下面包机,陈嫂小声地问我:“你知不知道先生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
我莫名其妙地说:“啊?哪里看出来他心情好?”
陈嫂用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语气告诉我:“先生刚才问我早,还跟我笑了。我在他这里干了三个多月了,哪时候见他这样笑过?前几天更是吓人得要死,脸黑得跟包公一样,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他要解雇我!”
我想了想,嘿嘿地道:“他不会解雇你的,但他昨天真的跟我说要解雇我。”
“啊?!”陈嫂又大吃一惊,拿着锅铲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我知道她一定是第一时间想到她又要豁出命去喂黑茶了,连忙安抚道:“哦,放心,我哀求了他一下,他最后还是答应让我留下了。”
陈嫂马上露出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我又左右看了看,发现粥已经熬好了,就拿了个碗把粥盛出来,陈嫂看了我一眼,说:“要不你先把粥给先生端出去吧,我这里马上也好了。”
“噢。”我应了一声,把碗放在一个盘子上端了出去,顾林昔在餐桌前看报纸,我把盘子放到他面前。他把报纸拉下一点,抬起头来看着我,我说:“请用啊,不过要小心一点,刚煮好的,有点烫。”
他低头看了看那碗粥,又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半认真半戏谑地道:“怎么用啊,勺子呢?”
我愣了一下,陈嫂正好从厨房端着菜出来,听见他的话,把菜往桌上一放,连忙说:“先生,你等一下啊我去给你拿。”说完飞速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又飞速地拿了个勺子出来了。她把勺子递给顾林昔,顾林昔抬手接过,刚低下头,她又恳切地说:“顾先生,小叶她还年轻,工作经验也不是很丰富,要是有什么犯错误的地方,还请你多原谅包涵她一下,多给她几次机会。”
我顿时傻眼,没想到陈嫂怕黑茶怕到这种地步,居然还要这样地来关照我。顾林昔也像是愣了一下,然后眯着眼睛看向我,我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把头扭开,听到他跟陈嫂说:“怎么回事,她跑到你面前去编排我了?”
陈嫂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她只是跟我说她昨天犯错误了,您本来想要解雇她。顾先生,小叶怎么会在背后说你,她真的是工作态度很认真,也很尊重您的!”
我简直满头黑线,顾林昔又轻飘飘地笑了两声,眯着眼睛看向我:“她尊重我?算了吧。”
我默默无语,陈嫂在旁边拼命冲我使眼色,我只好像一只鹌鹑一样把脑袋缩起来,咳了一声说:“那个……我的确是很尊重您的……。”就看见他斜着眼睛没好气地看着我,过了一阵:“行了,别傻站着,过来吃早饭。”
陈嫂诚惶诚恐地道:“哦,不用了先生,我在家里已经吃过了。”
顾林昔又笑了笑,冲我抬了抬下巴:“我说她。”
陈嫂顿住了一下,有些莫名地扭头看向我,我连忙摆手以示尊卑有序的清白:“不了不了,顾先生,您自己用,我一会儿自己在厨房随便吃点就可以。”
顾林昔看着我,静了几秒,然后就低头用勺子去搅拌他碗里的粥了。我放下心来,准备跟在陈嫂身后走开,结果听见他唉声叹气地道:“昨晚明明还好好的,今天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我脚下一滑,险些整个人趴倒在地。陈嫂回过头来,看着我的表情像是被天雷轰过一样,十秒之后摇了摇头,一脸被欺骗的受伤表情默默走开了。我不可思议地看向顾林昔,他还在那里若无其事悠然自得地把粥吹凉,我气愤地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昨天也这样,今天也这样,就不能配合我一次吗?!”
他完全不理我,把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凉得差不多了,过来喝粥。”
我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说:“我才不喝呢!你都吹了半天了,上面都是你的口水!”
他悠悠地看着我:“你喝得还少吗?”
我反应了一下,说:“……。”
吃过早饭之后,我把碗筷收拾了一下,顾林昔径自去了书房。我从厨房出来,闲得无聊,想了一下,就烧了壶水,用客厅茶几上的茶具泡了一套功夫茶,然后端上了二楼。
书房的门并没关,顾林昔坐在书桌的电脑后面,我直接走进去,他听见声音,从屏幕前抬起头来,我把盘子放在书桌上,殷勤地说道:“你辛苦了,喝口茶再干活吧。”
顾林昔扫了一眼我盘子里那唯一一个的袖珍的茶杯,又看了看我,淡淡说:“放着吧。”
我贤良淑德地说:“你现在就喝吧,你喝了,我再下去给你泡。”
他挑着眉梢睨我一眼:“你这是打算给我送上来几次?”
“没啊,你要是不喝,我就不上来了……。”我没想到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阴谋,背着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他半天没什么反应,只好泄气地准备转身出去。却不想他又突然笑了笑,然后把转椅往后挪了半米,对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马上就嘿嘿地跑了过去,他笑吟吟地拉了我一把,我也越发地脸皮厚,抱着他脖子就蹭到他腿上,假模假式地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顾林昔点点头“嗯”了一声,我被他直白的反应弄得一愣,他却又抿着唇角说:“不过总得习惯,不然以后怎么办?”
我咬着嘴巴忍不住笑起来,他用手扶着我脖子往他的方向靠,抬起头在我下巴上轻吮了一下,我立即惊讶地压低声音:“啊……那个那个……门还开着呢,要不我先去关个门。”
“你怎么老是喜欢此地无银?”他微微蹙眉看我,好笑地说:“就算是门开着,陈嫂知道我们在这,自然不会过来。但要是关上了,你让她怎么想?”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就安心地把头低下来,下巴抵在他肩窝上。他把我耳边的头发夹到耳后,轻轻捏我的脖子,我闭了闭眼睛,嗅着他颈间清淡好闻的香气,觉得这样的时光真是美好安宁地不像话。过了一阵,顾林昔轻声地说:“等会儿中午我有个应酬,没办法陪你了,你想吃什么就跟陈嫂说。昨天晚上也没怎么休息好,吃完饭你就睡个午觉,下午我让司机过来接你,你回家收拾点要带过来换洗的衣服,然后再来公司找我,我陪你一块儿吃晚饭,好么?”
我听完他的话反应了好一阵,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他也顿了一下,“哪句话不明白?”
我吞吞吐吐地说:“你让我……拿衣服,来这里……住吗?”
他反应过来,挑一挑眉:“不愿意么?”
“……愿意!愿意!”我怎么可能不愿意,我简直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僵滞三秒后便像捣蒜一样地拼命点头。顾林昔轻声笑了出来,又扳着我的脖子过去,温软的唇瓣贴上来,辗转片刻,又停下来不满地看着我:“走什么神?”
我指着旁边墙上的一个东西跟他说:“啊,你这个消防栓跟别的地方的都不一样,好高大上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在别人家里见到活的消防栓呢。”
顾林昔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顿了一下:“那是保险柜。”
我说:“啊,我还是第一次在别人家里见到活的保险柜呢。”
他说:“……。”
后来临近中午的时候,顾林昔如他所言地换了身衣服出去了,我看着他把一身平常的商务休闲装愣是穿出了T台秀场的效果,觉得真是帅得无法逼视,就肃然地展开双臂挡在门口说“哎呀这是谁家的小伙子啊出去要祸害好多小姑娘的,不行不行不能让你这么出去!”他左边右边突围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只好没奈何地俯身下来咬了我一口:“你家的,是你家的行了么?”
我这才心满意足地让开道,关上门后一回头,陈嫂拿着个拖把杵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抽着嘴角看着我。我顿时又有点尴尬,可能在我看来我不过是有点放荡不羁,但或许在她看来只有前面那两个字。因为陈嫂平时很喜欢看知音杂志,她应该是把我往那些什么小保姆勾引男主人的文章里面套了。而我仔细想想也的确差不多就是那么回事,所以干脆就不解释了。
然而即便如此,陈嫂还是善良地给我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当然,估计也是看在顾林昔的面子上。我吃完以后觉得不困,就跑到书房里又转了几圈,一直到下午四点顾林昔的司机来按门铃,我就跟着他上车,指路开回了我住的地方。
我让司机把车停在楼下等我,自己上去收拾。我住的这个小区又旧又阴暗,楼梯间的声控灯还坏了几个,以至于**********乍一看见我家门口那个东倒西歪的人的时候,差点没抓稳楼梯扶手摔下去,还以为面前横着的是一具尸体。陆恒听见声音,慢慢把头从膝盖里抬起来,我看他一脸苍白又是吓了一跳,他扶着墙咬牙站起来,我连忙上前说:“你怎么在这啊?你在这儿多久了?”
他恼火地吼起来:“我才要问你!你一晚上去哪了?!家也不回电话也关机,我******都快要去报警了!”
听他这么说我这才想起来,翻了翻包把手机掏出来,自昨晚摔了之后,它还一直处于五马分尸的状态。我给陆恒展示了一下,赔笑着说:“噢,你看,我不小心把它摔坏了,所以没能开机。而且我跟你说,人失踪了都是要48小时以后才能立案的,呵呵……。”结果他的面色更加不善,一副马上要爆发的样子,我又叹了口气:“我说……你不会不吃不喝在这等了一天了吧?”
“你当少爷愿意?!我……。”他说到一半突然用一只手捂住肚子,闭着眼睛额头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我慌张地说:“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说着我赶紧扶住了他的手臂,这一扶不要紧,他身上的温度烫得我尖叫起来:“我靠你怎么跟个热水胆似的?!”
话都没说完,他就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