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车祸里,单总晕倒后,是江帆顶的罪。”路礼得出一个结论,但谁又相信有这样的友谊存在,他又问,“真的有这种友谊存在吗?”
谁会相信呢?吃了牢饭以后出来一辈子都会带着这样的枷锁,更何况以后的生活呢?
“你不信吗?”林静如反问路礼。
“信。”这句是顾西西说的。
餐厅,几人用了餐。江帆和林静如是明天下午的飞机,几人又喝了几杯酒。临走之前,单一鸣拉着江帆,两人又哭又笑。
江帆搂着单一鸣的脖子,醉醺醺的问:“你说,你是不是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嗯?”
“嗯?我怎么不记得?什么人情?”醉酒后的人记性都很差。
“你不记得没关系。”江帆在夹花生米,眼花出了重影,夹了几次都没夹起来,“你只要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就好了。”
单一鸣替他夹起了花生,放在盘子里,低头垂着眼皮问他:“怎么还?”
江帆举着酒杯抱着他肩“嘘”了一声,转头看了看另外三人,然后用很小声的话跟单一鸣说悄悄话:“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还。”
单一鸣抬头看着他,笑了:“干杯。”
两人酒杯碰到一起,酒撒了大半到裤子上。
接着,在三人的注视下,喝的烂醉的两个男人到了另一个地方——水果摊。
两人在水果摊前悠悠晃晃看了好几遍,最后单一鸣一本正经的问江帆:“哪里有人情?这里没有人情卖啊,你是不是喝多了,记错地方了。”
“你才喝多了,我清醒着呢。”喝醉的人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喝多了。
“那你说,要买什么?”单一鸣脚底打滑,勉强站住。
“好。”江帆很认真的数了数眼前。
香蕉、苹果、橘子、凤梨……的确没有哪种水果叫“人情”的。
他喊老板娘:“老板娘?你这水果怎么你么少?嗯?”
老板娘看了眼两醉酒的人:“你们要什么水果?”
江帆看了一眼单一鸣,吐词不清的回答:“我们要买、人情。”
“对,我们要买几斤人情。”单一鸣跟着附和起。
醉酒的单总开始豪言豪语:“几斤怎么够呢?”
醉酒的江总跟着豪言豪语:“买几车。”
醉酒的单总继续豪言豪语:“全都给我包起来。”
醉酒的江总沉迷豪言豪语:“包!年!”
……
老板娘手里拿着装水果的袋子,另眼看了看两个醉酒的大男人,穿的整整齐齐,长的也像模像样的,怎么智商就……另人怀疑。
状况之外的林静如、顾西西、路礼自觉往后面退了几步,和他们保持距离。
最后,三人哄着两人在平安夜这天买了一堆苹果回去。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H国。
7点15分,程千锦跟着杨驿杰走进了餐厅。
7点30分,她跟着杨驿杰到了教室、操场。
10点10分,她跟着他走进图书馆。
11点45分,她跟着到了天台。
1点08分,她跟着他出现在酒店电梯里。
就这样,从住进酒店第一天到现在,如同复制粘贴,形影不离。
这会,杨驿杰正在房里午睡。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催促不断,还没开门,他就知道是谁了。
他翻了个身,起床开门,一身起床气袭来几乎是用吼的语气:“你有完没完?”
程千锦手下敲门的动作放了下来,深呼一口气,早已经猜到他会发脾气了,她见怪不怪。
“我下午要回国了,工作室那里有事情需要回去处理。”她的脾气恰和他相反,面对熟悉的人越是有耐心。
噢,回国啊,皆大欢喜。
他盯了下程千锦身后的行李箱,淡淡的“嗯”了一声,回客厅倒了一杯水,漠不关心:“一路平安。”
程千锦把行李箱放在了门口,跟着进去,把两张机票放在茶几上:“你收拾收拾,跟我回去。”
她不能再放着眼前这个处于黑暗中的人自我放弃治疗了。
“为什么要跟你回去?”杨驿杰没耐心和她扯太多,先回到了床上,钻进被子里,毫无兴致丢下一句,“把门关上。”
不是商量的语气,是命令。
“你答应我的,一周没找到就回国,今天刚好是一周。”一周之前,她刚刚到酒店,碰到喝醉了的杨驿杰。
喝醉酒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杨驿杰把头埋进被子里,像是一点也没听到她说的话。
程千锦知道,他是在装睡,她走上前,一把扯掉被子,扔到旁边,语气很强硬:“起来。”
“干嘛?”杨驿杰已经很忍耐她了,他拿过被子继续钻进被子里,不想看到眼前这个人,“跟你有关系吗?”
程千锦似乎对他很有耐心:“你不能再这样颓废自己了。”
她在给他收拾行李:“过了几年了,她从来都没回去看过自己的奶奶,甚至连家都没有回过,你有没有想过?”
她在给他折衣服,试图彻底打断他颓废心,把他带回去:“她或者已经在另一个地方。或者已经……”
“闭嘴!”杨驿杰从床上起身,冷着脸走到她面前,把她手里的衣服取了下来:“她一定在等我。”
“在一个角落里。”他说。
无论过去多久,杨驿杰还是不相信李佳雨不在的事实,他总觉得,只要他不放弃,李佳雨就一直安然无恙,在某个地方,某个角落。
程千锦紧握着拳头,很想把眼前这个人打醒。
“她已经死了。”
杨驿杰目光呆滞,看着她,在反复思考她说的话。
每个字他都知道什么意思,但现在拼在一起,他却很不愿意理解这句话意思。
“杨驿杰——”她怕他没听到,又很认真的说了一遍:“李佳雨,她、已、经、死、了。”
她从包里把李佳雨的死亡证明拿了出来,是两天之前,从国内寄过来的。
“她、已、故、去。”既然要当恶人,那就由她当这个恶人好了。
她已故去。
她已故去。
她已故去。
杨驿杰面如死灰在心里默念着,忽然又像发狂一样大笑:“你在骗我,谁让你来骗我的?嗯?。”
“哦,不对,你是演员。”
程千锦的确是演员,面不改色。
“我爸给你了多少钱,花了多少钱来请你来撒这个天大的慌?”他像个疯子,在边缘反复试探,“你表演的多像啊?跟真的一样,你以为我会信吗?你把你这些表演天赋用在工作上你现在得是影后了吧?得拿了多少奖?”
“啪!”程千锦打了他一巴掌,很重,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打完之后她自己也很震惊,匆匆忙忙的拿走飞机票先出去了。
指纹手掌印晕红的印在脸上,杨驿杰彻底不说话了,似乎被打醒了。
他像身子软下来了一样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过了许久才拿起那张死亡证明,仔仔细细的端详上的每一个字,来来回回端看了好几遍。
——她,已故去。
他的手上忽然没了力气,发抖的很,眼角的泪也不知觉滑落下来。
他眼眸红润了,红润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