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故去。
他的手上忽然没了力气,发抖的很,眼角的泪也不知觉滑落下来。
他眼眸红润了,红润的厉害。
夜里下着细雨,很好入睡。
半夜,杨驿杰在梦里惊醒。
在梦里,他梦到佳雨回来了,她和高中时的模样一模一样,高高的马尾,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搭配蓝白相间的校服,笑起来依旧很甜。
他再次失眠了。
快要天亮时,他摸索到沙发缝隙里的手机,开机,没几秒,国内的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
“你个臭小子,怎么不接我电话?我给你打了多少通了……”是杨父的辱骂声。
杨驿杰从开了个免提,把手机扔在茶几上,抽起一根烟,打火机哧溜一声,烟弥漫到整个房间里,充满窒息。等一根烟抽完,那边也不开骂了。
“还有事?”杨驿杰又拿起一根烟,另一只手准备挂断电话。
“等等。”电话那头生怕再被挂断,急忙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多久不回家了?”
杨驿杰没回,重新点起一根烟。
杨父只好清清喉咙,再次拉下老脸开口,语气正式起来:“你妈住院,要做手术,明天。”
很简短,父子俩脾气都很像,很相冲,唯独谈论到这个话题上,态度才会保持一致,站在一个角度。
隔了30秒,杨驿杰在电话里回了个“嗯”,声音很小,电话中断。
晚间九点,H市,杨父在和好友客厅象棋对弈,一来一回,气氛欢快。
杨父兴致勃勃:“吃掉你的马。”
“将军。”好友稳如泰山,略占上风。
杨父略失策,皱起眉头:“该怎么走呢?这步棋。”
正巧,门开了,杨父抬头看了一眼。这不,他的帮手来了。眉目间愁苦瞬间散开:“驿杰,来来来,看看这步棋怎么走。”
杨驿杰是前脚刚从飞机上下来赶过来,没理会老头子,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言下之意,为什么不在医院?
杨父手里搓了搓吃掉的棋子,生闷气的“哼”了一声,“我不在这能去哪啊?”
“我妈呢?”杨驿杰打量着老头子,语气很冷。
杨父走了一步棋,才转头过来看他:“我不这样说,你能回来吗?”
所以,老头子和老太太两人是合起伙来骗他?
杨驿杰微微挑眉。
杨母生他时是高龄产妇,生下他之后身体也受到了一定的创伤,他最不喜欢拿杨母开玩笑,语气冷的很:“不要什么玩笑都开。”
杨父见他转身又要走,罢免了手里的象棋,认输。起身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单一鸣出车祸了,公司里我早就给你安排好了人,你过去,接手他的位置,我会尽快召集大家开董事会。”
杨父安排在盛明的人,叫金汕宇,前阵子刚刚升职,位于单一鸣之下,持股仅此于单一鸣。
这个人,他是知道的。
所以,老头子是早就蓄谋这个位置了。
“什么时候?”他问。
杨父茶沏的很好,茶叶在唇齿间留香:“昨天。”
事情发生在昨天,十二月二十五号,圣诞节。
单一鸣送他们到了机场,顾西西和林静如在等候厅,两个男人在外面。
隔着一层玻璃门,江帆看了眼里面的两女孩:“就送到这里吧,你和她赶紧回去吧。”
单一鸣无心的滑着手机,盯了他一眼,嗓音哑哑的:“真走啊?”
“不然呢?”江帆盯着他眼睛看,又盯着他脸上的伤疤,“你这伤疤跟谁打架的?”
他昨天就想问了,不过喝醉酒忘记了。
单一鸣当然不能说是因为他和一帮学生打架了,怪丢脸的。
他说谎不打草稿:“路上摔了一跤。”
江帆“噌”了声,“摔跤摔的道行不浅啊?直接脸着地。这脑子拍片子没?别留后遗症昂,我怕以后你不认识我。”
单一鸣被气笑了:“说点良心的话。”
他很快抓住江帆话里的重点:“你下次什么时候回国?”
还没出国呢,就问着什么时候回国了,这两人。
江帆双手插着兜,想了一番:“这几年,是不回了。我要去国外逍遥自在,过我的二人世界。”
他需要时间,来忘记这几年被束缚住的生活。
单一鸣也沉默了。
江帆十三岁那年,掉到了河里,是个冬天,水很寒冷,冷的让人骨头麻木。男孩体格发育的缓慢,当时的他身形很小,整个人溺在水里马上就要被淹没了,奄奄一息。那样的情况下,比他小一岁的单一鸣毫不犹豫跳了下去,把江帆连拉带拖进河边时,体力也透支尽了。
那天,河水翻涌的厉害,即使刚刚学会游泳的单一鸣,为了救他,也差点和他一起淹死在那片冰冷的河水里。
兄弟情也是从那时候结起的。
直到大学毕业车祸那年,他们的汽车卡在卡车车腹,单一鸣被撞晕了过去。他拖着被撞伤的腿把单一鸣从车里拖了出来,血留了很多,染在了身上,他又回头,把司机拉了出来。最后两辆车那里燃爆了,警察也赶了过来。
单一鸣那天喝了酒,虽然不多,但一经查实,必定是属于酒驾,*过*失*杀*人。单一鸣昏迷了数日,单母和姜父刚离婚没半年,受不了太大打击。最后,江帆抗下了罪,替他入了狱。
就像十三岁那年,他把他从死亡边缘夺回来一样。
他们的兄弟情,远不止如此。
离飞机起飞不到十五分钟,等候厅的播音声再次响了起来。
江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我走了,你一个照顾好自己。”
等候厅里,顾西西起身,林静如和江帆走到了一起,两人很有夫妻像,笑起来眉眼几乎一样。
“走了。”江帆跟他招手。
单一鸣只笑不语,也跟他招招手。
快上飞机时,单一鸣终于忍不住了,少年的眼眶像是涌满了泪,声音带着万千不舍,他喊:“林静如,江帆,你们一定要幸福。”
语气和第一次听到两人瞒着他谈恋爱的语气截然不同。第一次祝贺,是怨,埋怨两人是最后一个告诉他的。而这一次祝贺,是由衷,由衷希望人们此生安好。
希望江帆以后安好。
前方,林静如挽着江帆,江帆回头,又看了看远处的两人,手势比了个好,上了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