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药味、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
英红从门外透过玻璃看到苏淳雪的家人都在,苏淳雪的母亲趴在她身边痛哭。英红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是苏妈妈的哭声:“雪儿啊,你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我的雪儿……”
后面的话都淹没在哭泣中,英红再也分辨不出了。
英红流着泪,六神无主地站在人群中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苏淳雪。
病床上的苏淳雪双目紧闭,除了脸部外,四肢、头部都被纱布缠了起来。布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迹。可想而知,当她被送来时,是怎样的遍体鳞伤。
英红美丽的大眼睛红肿着,泪水不止,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个噩梦。
这个梦中人发现灾难来的这么突然、这么残酷、这么血腥。
曾飘飘欲仙、才思敏捷的好闺蜜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那。
所有人都出事了,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不,还有贾焱!
英红突然想要摇醒躺在床上的人,她要苏淳雪醒来,跟她说自己的猜测。
可是英红面前的却是一具尸体般的活人,昏迷不醒,全身是伤。
这不是她的好闺蜜,不是那个美丽的女人!英红感觉胸口一阵恶心,急忙转身冲出门去。
无论外边多少风风雨雨,唐府后院的老宅依旧静谧安详地呆在那里,仿若一处乱世中的净土,隐于尘世,与世无争。在时间的长河里,看人来人往、世事变化,安静守候,等一个不归人……开门。
对于英红来说,这里是他们八人从小玩到大的地方,是充满美好回忆的家,也是让心定的地方。
世界太乱了,心情受到剧烈震荡的英红,只想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
她魂不守舍地朝入口边的长椅走去,院内的小动物都好奇地看着她,却体贴懂事地没有过去打扰她。
到了长椅边,才发现本该没有门的入口处,竟多了一扇门,门上挂着当年唐鳞阳光发明的环形雕凤无限孔明锁!正奇怪时,屋内传来一声轻微闷响,像有人在里面翻东西。
英红心里咯噔一下,几天的奔波和伤痛,让她极为敏感,生怕又发生什么事。
她立刻趴在门上警惕地透过门缝往往里张望,左看右看,好像没有异象,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身影。她有些郁闷,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你在看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
英红吓了一跳,转头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人,正和她一样的姿势趴在另一条门缝上往里张望。
“啊!”英红失声叫道:“你是谁!”
男人转过脸看她,但英红看不到他的长相,因为这人大阴天带着墨镜。
拉风的墨镜几乎盖住了半张脸,相貌难辨。
男人友好地朝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但受了几天刺激、惊魂未定的英红却觉得这笑容异常不怀好意,立刻本能地提腿一踹。
那男人倒是反应敏捷,后退了几步,英红两步追上,迅速将其反手按下,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静默了片刻,男人才解释道,“谢总约我来的,你……你放手!”
正常人被英红这样反手按着,都会肩膀剧烈疼痛,叫苦不跌,而这人竟然没叫疼,似乎也练过两下子。
听到“谢总”的名字,英红怔了怔,松开了手:“公司在那边,你干嘛跑到这里晃悠?”
男人松了松被按酸的手臂和肩膀,说:“我……迷路了,正想找个人问问呢!谁知道这方圆几里没个人影,好不容易见到了个活的,刚想问路就差点被一顿乱揍,你们……就这么招待客人的啊!”
英红涨红了脸:“抱歉……都是误会。”英红撅了撅嘴,强装镇定,“外人不能到这里的!我……帮你一次,就当没看到你,你快走吧!”
男人神秘兮兮笑道:“那你为什么能来?难道你是什么人物?”
英红有些不悦:“关你什么事!我不问你姓名,你也别问我的!”
“好好好!那你也别哭了!被打的人又不是你!”
英红面色一凝,急忙摸了下脸,并没有碰到泪水。
“我没哭!”
“哎,小妹妹啊,嘴硬有什么好处啊?”
英红正想反驳,忽然才发现男人身后站了两只孔雀。
之前因为啄了万里锦绣的公子而一战成名的唐府孔雀,此刻竟然没有攻击这陌生男人,反倒很温柔地把头在男人腿上蹭了蹭。
英红心头的火焰一拥而上:“金吒木吒,你们给我过来!”
孔雀们无动于衷。
“你叫它们什么?”
“金吒木吒!”
男人不可思议地哈哈大小,“你没搞错吧,这么温顺的孔雀,怎么起这样的名字!”
“这名字怎么了,它们平时只对主人温顺,对外人都是战斗力爆表的,当然要起个酷炫的名字!”
“外面那两只不会叫哪吒……吧?”男人指了指正站在不远处向他们张望的另外两只孔雀问道。
“哪吒和吒吒……你们给我过来!”英红提了嗓子叫道。
“好样的,托塔李天王的孩子凑齐了,还多了一个!”
英红伸手去抓孔雀,孔雀灵敏闪开了,却没有离开男人,依旧绕着男人转。它们看上去很喜欢这男人,不愿回到主人身边。
“见色忘义的家伙!”
英红又气又奇怪,金吒木吒都是训练有素的孔雀,有着绝对坚定的职业操守,眼下它们现在竟对一个来历不明擅闯禁地的家伙示好,完全没有唐府孔雀该有的威严,真是颜面扫地、形象全无!
见英红立刻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男人只好软下来安慰道,“好啦好啦,大小姐,唐府的变故固然伤神,但你也不能把气撒在两只动物身上啊!”
英红冷哼一声,目光投向了别处,不想再与男人争论,而男人却没有放弃这个话题的意思。
“友情提醒一句,你觉得唐府几个掌门人两天之内全部下线是巧合吗?”
英红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人暗动手脚,你们防不胜防。只是不知道这低调的唐府到底得罪了谁?惹得对方下手既快又狠。”
英红皱紧了眉头,“商场上见不得人好的大有人在……谁是罪魁我暂时猜不出来,但他的目的,倒是可以想到。”她猜测道,“为钱为权都有可能。”
男人却不苟同,“照理说是的,但时间不对。”
经他一提醒,英红又仔细想了想,“嗯,确实。唐府已成立几百年,地位和实力一直不容小觑,眼红的人肯定一直都有,不可能偏偏是现在遭遇这些事。”
“那就要看最近唐府发生了什么大事了。”男人幽幽说道。
英红醒悟,“五个金蛋的作品版权!”
男人却要了摇头,“不对,争夺资源是常事,还不至于闹出这一连串祸事,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好处是整个事件的诱因。”
英红的眼睛亮了起来:“什么好处?”
男人摇摇头,“我一个外人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接下来要抓紧唐鳞月影最近签下的客户,别让他们跑掉了。”
英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不在乎地地说,“既已签了约,还怕什么。”
男人怆然地笑了笑,“对于摔倒了谷底的人,难免有人会趁机落井下石,有人仓皇远离。如果唐府的客户里有这样对你们的人,你们到时该怎么应对?”
英红听他这么一说,陷入沉思,“我……不知道,我才刚继任,唐府就出事了……”
见英红的不良情绪涌了上来,男人有些不知所措,他环顾四周,突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颗形态奇特的景观树。
“害怕的时候,打一下树。”
他本是随口一说,哄哄眼前这局促不安的小姑娘,但听者有心,这话在英红心中引发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把她的回忆倒回到十几年前。
那时她才十五岁,有一次她被姑姑责骂后,赌气一个人跑到老宅门前的树丛里哭了一天,当唐家的唐鳞阳光找到她的时候,满心怨气的她死也不肯回家,唐鳞阳光就哄她说“害怕的时候,打一下树”。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你又胡说什么,英红还小,别教坏人家。”
原来是唐鳞月影也找到老宅来了,把胡说八道的唐鳞阳光说了一番。
唐鳞阳光反倒振振有词:“内心有不快和恐惧,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还会越藏越深而渐渐不被感知。必须适当发泄出来,甚至让身体感知疼痛,大脑才会有意识地想着解决办法。”
面对这样的理论,唐鳞月影是坚决反对英红听到的。
当时还年幼的英红,特别崇拜她的阳光哥哥,所以不顾唐鳞月影劝阻,亲自尝试了一下对无辜的树干发起进攻。边骂边打,打疼了手,划伤了皮肤,等她打累了停下来时,反倒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也冷静了很多。
唐鳞阳光说过的话她还清晰地记得:“不要怕,无人依靠,就靠自己!”
唐鳞月影看着恢复平静的英红,哭笑不得,心疼地一把抱住这位傻妹妹,唐鳞阳光则在一旁开心地笑着,反正疼的人又不是他。
夕阳下的老宅院落,回荡着三人的笑声和几乎被淹没的劝说声。那时英红觉得,跌跌撞撞地成长中,只要他们在,她好像什么都不怕。
想到这,英红眸中忧虑沉沉,她抬头看着湛蓝的天,嘴里喃喃道:“月影……阳光……”
十年前,她身边就没了阳光哥哥,如今,她连爷爷和其他同伴都没了。
英红暗暗握紧了拳头,沉溺于痛苦不是长久之计,刚才那位先生说的没错,稳住客户是当务之急。
看着英红慎重地思考着,男人满意地双手抱在胸口往身边的门上靠,但他没想到的是,明明上了锁的门,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开了,他重心一晃,一顿无声地挣扎后就掉进了门里。
这时,几步之外的英红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带你去找谢总吧!”
可当她回头寻找那个陌生男人时,已不见他踪影,奇怪的是,刚刚出现的门也不见了,只有金吒木吒在附近散着步,看似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