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恒美缫丝厂。
周同博默默地放下电话,脸色阴沉,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厂长钱振峰见此脸色焦急,不由得开口道:“老板,唐局长怎么说?”
周同博没有说话,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着,脑子里不停的运转。
这次检查有些蹊跷,不是惯例,恐怕不是破点财就能过去的,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怎样出招,最好以不变应万变。
想到此处,他挥了挥手,对钱振峰语气强硬的说:“你先配合!记住!禁止他们进生产区!给他们专门安排一间屋子,让李会计和陈会计全程陪着他们,不许他们再乱窜!”
钱厂长语气委屈的说:“老板,你是没看见那个带队的张科长,简直就是土匪,油盐不进,怕是拦不住他。”
“你去跟他说,要查帐让他查,不许离开办公室。若是再这样不知四六,我不介意请他到警察局喝茶!他要玩儿就试试!我周某人的地界是那么好闯的?戏过了,张副市长也保不住他!”
这时周明诚敲门进来,直接开口道:“父亲,我刚跟黄秘书通了个电话,他说九叔去金陵开会了,要过几天回来。”
周同博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说:“你给他打电话干嘛?”
又问:“他怎么还在杭城?没有陪着去?”
“他说九叔这次可能去的时间长一点,让他看家,有什么事儿也可以及时联系。”周明诚赶紧把黄秘书的解释说了出来。
周同博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钱厂长,摆了摆手说:“老钱,你先去忙你的。记住!态度可以强硬点!”
钱厂长点头称是,急忙去办事了。
周同博示意周明城关好房门,然后轻轻的说:“你九叔上任只半年多,好多部门不怎么插得上手。这半年来他态度强硬,在不少关键部门换成自己人,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怕是要拿咱们做阀子。”
这次唐局长就这么愣愣的冲了出来,只为了查账?他的账目有问题也好,没问题也好,都不足以让他伤筋动骨,也牵连不了周同康,真是蹊跷啊!
“明诚,最近你不要到处乱跑,你一直负责城西的库房,那里的生丝比较要紧。你最近多盯着点,不要出问题!”
周同博又缓了一口气,说道:“凡事三思而后行,不可鲁莽!”
他是有点担心有些人盯上儿子,多嘱咐了周明诚两句。
周明诚感觉父亲好像有心事,不敢多事儿,连忙答应道:“好的父亲,我会小心的。”
他出门以后,也没敢耽误,很快回了库房。
周同博想了想,又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请接警察局常局长办公室。”
过了两秒钟,“喂,常局长吗?我是周同博。哈哈,老常啊!好久没在一起坐坐了,今天有空吗?好好,下午三点清运茶楼,我请你喝茶。好的好的,一会儿见。”
电话那头,警察局常局长痛快地答应见面。
周同博舒了一口气,警察局消息灵通,看看下午常局长怎么说。
他又拿起电话打给家里,对方很快接起电话:“喂,这里是周府,你哪位?”这是周同轩的声音。
“同轩,我是大哥,明德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和叶家都说好了吗?酒楼那边定好了吗?”周同博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事情顺利,周同轩今天回府比较早,听到大哥问起,他连忙汇报:“事情都很顺利,叶家那边都说好了,就等迎亲了,我也已经包下泰升酒楼,酒宴菜品已经定下了,我今天已经试吃了,都没问题。帖子也都写好了,恐怕有几份主要的还得你亲自送。”
周同博听周同轩说得事无巨细,安排得井井有条,满意的说道:“那就好!最近辛苦你了,再加把劲儿,把你侄儿的大事办了,我给你放大假!”
电话那边,周同轩哈哈大笑,连连说道:“那感情儿好!你可说话算话,别又让我办事儿。”
周同博一听,咳了两声,这才又说:“你现在把警察局常局长的喜贴帮我送过来,我下午给他送。”说完挂了电话
。
周同轩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找出喜帖,赶紧往周同博办公室赶去。
周同轩刚出门没多久,周明德就到家了。
周明德先去正房见母亲,见周太太正在睡午觉,也就没有打扰,先回房换衣服。
他让厨房先送了点饭,简单吃了点儿,然后躺在躺椅上假寐。过了一会儿,周立进来找他,看他闭着眼晴,有些犹豫叫不叫他。
周明德其实没睡着,慢慢睁开眼睛问:“有什么事儿?”
周立连忙上前一步,弯下腰小声地说:“德哥,我刚碰到诚少爷身边的阿邦,他回来给诚少爷取东西,似乎今天要在城西库房住下。”
周明德奇怪地看了看周立,问道:“怎么了?”
在他看来,周明诚负责城西仓库,工作没做完,在那睡一晚上很正常,他有时做实验,几天都泡在实验室不出门。
周立轻轻地说:“城西库房住的地方条件不好,诚少爷从不在那里住。今天我看阿邦匆匆忙忙的,怕是有什么事儿!”
周明德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去吃点东西。一会儿你去找找四叔,看他现在在哪里,我先问问他。”
说完他索性也不歇着了,站起身来去了主屋。
周太太刚刚睡醒,已经梳洗完毕,正站在回廊上你喂鸟。
她看着周明德走过来,笑着说:“我刚听陈妈说你回来了,怎么不歇着?看你出去几天又瘦了!你们一个个儿的都不爱惜自己!”
还真是的,大儿子刚从英国回来,连口气都没喘匀呢,他爹就立马叫他回老家,这才几天又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小儿子呢,让他爹赶着跟推磨一样的忙忙忙,今天派人回来,说要住在库房。那库房就有个破床,连铺盖都没有,可怎么住人啊!
周明德笑着拿过一点鸟食,放在手心里,一边看小鸟过来叨他手心的食物,一边对周太太说:“您别担心,我身体好着呢,再说路上在马车里,我也一直在休息,这会儿也不累。”
他拍了拍手掌,把剩下的食物残渣拍掉,转移了个话题:“我看二弟挺忙的,总是不见他,你也多关心关心他,别到时叫人说你是偏心眼子。”
说完哈哈的大笑起来。
周太太都被他气乐了,在他后背上拍了一巴掌:“你这个坏小子!”
随后,周明德把老家的情况简单的跟周太太说了说,然后总结道:“总的来说一切都很顺利,过几天老家那边族长大爷,带着昭良大哥、昭阳三哥、大堂伯家的启志,启华,二堂伯家的启世,一起过来,说是要给我当男傧相呢。”
周太太听了,点了点头,把家里的情况也跟周明德说了:“叶家那边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迎亲了,家里面开宴这些也都准备好了,外面包了一个酒楼办流水宴席,你四叔今天也都敲定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儿媳妇儿快进门儿了,周太太乐呵呵的。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回廊上,嘀嘀咕咕地说笑着。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下午五点多。
陈妈进来向周太太禀报事情,周明德就趁机告辞出来,他刚回到院子,还没进门儿,就看见周立急匆匆的走过来。
周立见到他,手一扬:“德哥,四老爷回来了。我看他回房,换了衣服准备出去,我让他等一等,现在在花厅呢!”
周明德索性不进门了,转身快步向花厅走去。
一进花厅就见周同轩穿了件新西服,背着手慢慢的走来走去,似乎有些神思不属。
周明德走进花厅,看他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咳!”咳嗽了一声。
周同轩猛地一惊,抬起头来,说道:“你小子回来了!怎么走路跟猫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明德示意他坐下来,说道:“你别在地上晃了,这是有什么事儿?”
他看周同轩坐好了,才又说:“听说你去我父亲那儿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周同轩心里有些犹疑不定,也想和他说说:“明德,下午我去厂里,你父亲跟我说财税局正在厂里检查,说是全市大检查,他觉得事情不对,刚刚请警察局常局长喝茶,拜托他打听情况,又让我找朋友打听打听,今晚刚好财政厅吴厅长公子有个宴会,我一会儿去参加,摸摸情况,说起来自从九哥来了之后,就没有人查过咱们的帐,而且还这么霸道!我感觉有点儿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周明德听四叔这么说,既然父亲这么重视,估计事情有些棘手
,那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想到这儿,他马上站起身来,对周明轩说:“四叔,现在情况不明,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这样,你先去参加宴会,我去厂里见父亲。”
说罢,他高声叫道:“阿立,和我出门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