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时分,周明德一行到达了老家永安乡。同行的还有一队是方掌柜派出的护卫,虽然周明德再三推辞,可方掌柜盛情难却,只得浩浩荡荡的回了老家。
祖屋留守的仆人早早接到了通知,已经打扫好屋子,准备好了酒饭。
周明德打发其他人都下去吃饭,只留了周立在身边。让人摆上酒菜,他和周立边吃边谈。
周立替周明德,先盛了一碗汤,又低声劝道:“德哥,你先喝碗汤,我看你昨晚喝的有点多,胃还难受不?”
周明德端起碗来,笑了笑。他先喝了几口汤,对周立说:“想不到阿立还挺细心的哦?现在有点像小管家婆的模样哦?”
周立听到周明德这样打趣他,假装生气的板起脸,说道:“管家婆那是叶大小姐,下次我见到叶大小姐,我就说是你说的,我可以代替她噢!”
周明德听了扑哧一笑,一口汤喷了出来,他赶紧把手绢拿出来擦嘴。
周立嫌弃的赶快拿抹布擦桌子,并且嘟嘟囔囔地说:“幸亏没喷到菜里面,否则怎么吃?”
周明德气笑了,用手指虚点的他:“你不逗我,我能喷出来?你说你想代替谁?”
周立摸了摸头,又摸了摸脸,也笑了起来:“我这模样再怎么变,也变不成个美娇娘!”
周明德斜了他一眼,这几天的相伴,几年时光没见面的陌生感,渐渐的消失了。周立是越来越活泼,和他渐渐亲密起来,这是周明德愿意看到的,原主的记忆毕竟像雾里看花,只有不停的接触,才能不断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吃完了午饭,祖宅的管事过来回话。
管事姓庄,是周家的老人了。年纪大了也相当于是荣养了,他们一家一直住在祖宅看家。
看他进了门,周明德忙迎了过来。笑着搀扶了他一把,嘴里说道:“庄爷爷,您先坐。”说完把他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庄管事一边坐下,一边嘿嘿的笑着,慢慢地哑着嗓子说道:“好久没见大少爷了,你看起来真精神,和大老爷年轻时候真像。我远远看着,恍惚间还以为是大老爷呢,大老爷可好?四老爷可好?”
“托您老的福,父亲和四叔都好。您老的身子骨还这么硬朗,看着可不像七十多岁的人哪!”周明德笑笑接了话,对老人家他很有耐心。
周立提着茶壶过来,亲自给周明德和庄管家上茶,然后立在一边。
庄管家看到周立,也和他打了个招呼,说道:“你爹可还好?最近几年也不见他回老家,都是你回来,可是想让你接班了?”
周立还没来得及回答,周明德笑着插话说:“接班他可别想,现在他是跟着我,管事哪有那么好做的,那还不得经验丰富,像您老人家,像他爹,都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事儿,积累出来丰富的经验,这才管得那么好!他也就是跑跑腿儿,还早着呢!”
周立在一边故意瘪着嘴,委委屈屈的说道:“大少爷还看不上我!”
一席话哄得庄管事心里非常的熨贴。人老了,总是希望自己还是被需要的那个人,总是回忆自己几十年前的往事,平时在老院子里养老,周围的人也早都不想听他讲古,寂寞啊!好不容易老宅来了人,大少爷还愿意听他唠叨,自然要多念叨念叨。
就这样,大约聊了一个多小时,双方都很满意,庄管事过够了嘴瘾,就起身回去安排,替周明德给族长送拜帖的事儿了。
周明德也大体了解了老家现在的情况,周家族长不是周明德这一支,近年来家族也没有太出息的人,大多依靠本族在当地生存。
周明德这一支到是人才辈出,二老太爷是周明德的祖父,所出周同博是老大,族中排行第五,还有两个庶出的六老爷,八老爷,在二老太爷去逝后分家移居去了南洋。
周同轩排名十三,在杭城帮大哥的忙。
三老太爷所出在族中排行老三,老九,三老爷在金陵一所中学任校长,九老爷是杭城市长。
族长接到父亲的电报,马上安排人在安城接应他,并且派人护送他,看样子关系比他想象中的要更亲近一些。
周明德默默的决定,对族长周大老爷要更亲热些才是。
第二天早上,周明德备好礼物,到族长家登门拜访。
周家祖宅离族长家不远,周明德安步当车慢慢地向族长家走去,周立押着装礼物的车子慢慢跟随。
周家族人聚族而居,形成一个自然村落,可能每一代都有出息的人物,道路修得比较宽阔平整,这时天色比较早,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族长的长子周昭良站在门口迎接,周明德连忙冲着他拱了拱手,笑着说:“昭良大哥,您也太客气了!我哪儿当得起,您亲自到门外迎接呢?”
周昭良三十多岁年纪,嘴上已蓄起了短须,打扮比较老派,身穿黑色长袍,枣红色万字头马褂,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稳重。
只见他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明德这是哪里话来?你哪里当不起?也就是现在不太讲究了,否则博士归来,应该阖族迎接才对。”
周明德听了连连的摆手:“哪里,哪里。”
两人说笑着,一同进了府门。两人来到正厅,周昭良陪周明德喝茶,又吩咐仆人:“去请老爷来,明德少爷到了。”
自有人招呼周立,去安顿礼物。
一会儿功夫族长踱着方步进了正厅。
周明德连忙站起身来,往前紧走了两步,深深地施了一礼:“明德给大伯父请安了。”
礼毕,他直起身来,非常热情的虚扶着族长的胳膊,把他接引到主位上坐好。
周明德退开两步,又一抱拳,正式说道:“大伯父,明德远渡重洋,一去八载,终不负所望,取得博士学位。而今还乡,明德欲上香告慰先祖,望族长允之。”
族长周瑞祥脸色严肃,缓缓开口:“先祖后泽,福佑子孙。我等常念先辈之养育教诲,不敢有忘,今你得授博士,上香祭拜,乃是应有之意。三日后,开祠堂行祭拜之礼。”
周明德点头称:“是。”随后一躬到地。
走完了这个流程,几个人这才安稳坐下,一起喝茶。
周瑞祥脸色和缓,一脸笑意,和刚才严肃的模样判若两人,他呵呵地笑着,热情地对周明德说:“你这次回来可要多住两天,想想看你大约有十年都没有回来了,有许多人你估计都认不清了吧?”
周明德笑了笑说:“年纪大的我还倒都能认识,想来也没怎么变,年轻的就不一定能认出来了,呵呵。”
周昭良在一旁接话:“估计大家都能认得明德。一来明德小时候非常有名气,二来明德跟五弟长得真像,一看就是五弟家的孩子。”
周明德和他们又寒暄了两句,这才从兜里拿出了两个信封,双手递出,说道:“这是家父给大伯父的信件。这里还有一张汇票,明德久未归乡,小小心意,或扶助子弟求学,或捐赠族中妇孺,还请大伯父斟酌行之,大伯父费心了。”
周明德心知,即使是同族亲戚,要么你有用,要么你有钱,否则族长凭什么高看你一眼,乱世之中,家族还是比外人可靠些,能交好就交好,绝不能交恶。一千块大洋交给族长,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想来总会能有些许用到族人身上。
周瑞祥接过信件,拿出信纸展开观看,看完后把信放在旁边桌上。
他点了点头,笑着说:“你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让你们破费了。”
说完他又转过头对周昭良说:“你五叔说想给明德定在四月廿八成亲,到时请咱们参加,这几天你也准备准备。”
周瑞祥并不太看重周明德给他送多少钱,他更看重他们这一支的能力,他们这一支族人大多在外发展,近年来也颇有成就,若是能多提携族中子侄,才更令人欢喜。
这也是他不惜对着周明德这样的小辈,仍殷勤派方掌柜接应的原因。
“好的,父亲。”周昭良点头答应。
他又冲周明德展颜一笑,打趣道:“明德,恭喜恭喜,马上小登科,抱得美人归啦!”
周明德呵呵地笑了两声,没有接话。他觉得有些别扭,虽然是同辈兄弟,可是周昭良比他大十几岁,本身也不太熟悉,在一起开玩笑,有些怪怪的。
办完了正事儿,周明德没有多停留,而是借口要回去准备东西,早早告辞。
随后两天,周明德在族里走动拜访,迎来送往,十分忙碌。
第三天,开祠堂上香,周明德持香行礼,族长持笔记录,告知祖先:第二十二世孙,周明德留洋海外,学业有成,得授博士,愿祖先护佑,子孙昌盛。
中午,族长摆开流水宴,大宴全族。一连摆了三天,才圆满落幕。
至此,正事办完,周明德归心似箭,与族中亲友告辞,踏上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