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擎夫妇回房休息,苏晚音却未回自己的素芳苑,而是跟随苏一卓去了清风苑。清风苑种了一片竹林,挺拔之资颇符合苏一卓的气质。
苏晚音看着挺拔的竹林,心中一阵赞叹。
她跟着来是想问苏一卓的想法的,苏婉音不清楚苏擎和苏一卓的计划,她心底不安,也想着借此探究一番。
“哥哥,”苏婉音问道,“如若皇上下旨赐婚,我们还离开将军府吗?”
苏一卓看着苏晚音的眼睛,一双眸子涌动着淡淡的情绪,苏晚音看不出来。
“妹妹,的确有些事,不是想不接受就能不接受的。”
这的确该是苏一卓的回答,虽说苏将军打定主意辞官,但若皇上不放人,当真下旨赐婚,苏将军是不会抗旨不遵的。而作为苏家人,作为苏将军府的独子,作为凌国的臣民,苏一卓,甚至将军府上下所有的人,都不能也不会违抗圣命的。
苏晚音忽然觉得烦闷,她从没有哪一刻如此讨厌这可恶的皇朝,讨厌这等级森严的制度。
“不过,”苏晚音的烦闷厌恶的情绪尚未表现出来,却听苏一卓继续说道,“如今,父亲辞官势在必行,我们一家人,定然会离开此处。”苏一卓如此说,语气不容置疑。
苏婉音却是一阵心惊。‘究竟是什么?竟然令父亲和哥哥,这般决绝?’
苏一卓眼神幽深,但旋即收敛情绪,他拉起苏晚音的手,笑了笑说道:“祸兮福所倚,先别想这件事了,既然妹妹来了,便看看哥哥给你带的礼物。”苏一卓拉着苏晚音,走到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放着一条长长的礼盒,苏晚音疑惑的看向苏一卓。苏一卓说道:“打开看看。”苏婉音依言打开礼盒的盖子,一抹琼华映亮了苏晚音的眼睛——如霜剑。
剑如其名,霜华无匹。
苏晚音有些激动,这一世的她尤其喜爱舞剑,且剑法高超,她眼睛亮了又亮,伸手去碰,却被剑的寒气冰麻了手臂,发出一声轻呼。
苏一卓微惊:“没事吧?妹妹。”
苏晚音疑惑看向苏一卓,问道:“哥哥,这剑,似乎碰不得?”
苏一卓看了看剑,伸手去抓剑柄,剑的凉意也使得苏一卓手臂颤抖,运功相抵方好。
“此剑果然名不虚传。”苏一卓拿着剑,走到院子中央武了一套剑法,剑气如霜,气势如虹。舞罢收剑,浑身已出了一层薄汗,又感叹了一句:“如此霜华,果然是好剑。”
苏晚音看痴了苏一卓舞剑的身影,虽然以前肯定也看过很多次,但都已经忘记了,这如玉的容貌,这潇洒的身姿,如风过田野,踏水无痕。若自己不是他妹妹,怕是会喜欢上这般出色的人。
想到皇上和玉颜公主,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苏一卓不知道苏晚音心中所想,见苏晚音皱眉,以为是因碰不了如霜剑心中郁闷,遂安慰说道:“妹妹,现在碰不了无妨,我想,你之所以碰不了如霜剑,是因为你内功薄弱,哥哥再教你一套修炼内功的心法,基础打好以后,定然可以执剑的。”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此剑不凡,有它在手,还可助内功增进。”
苏晚音笑道:“谢谢哥哥,可是内功很难练啊,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打好基础啊。”苏晚音内功是不弱的,虽没有苏一卓内功一般深厚,也难遇对手。不过她一直收敛锋芒,从不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的内功,苏家人也只知道她内功薄弱几近于无。
“不急,妹妹的聪明哥哥是知道的,你只是不愿意花功夫练习而已。剑先收好,等内气凝成,基础打好,再用不迟。”苏晚音确实聪敏灵慧,做事周全。她所隐藏的能力,至今尚无人看出破绽。
在将军府,她练习剑法,练习琴棋书画,全都是表现的只得义七七八八。在这个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不要第一才女的美名,遭人嫉妒设计,也不要被人称作草包废物,嘲讽笑骂。所以学什么都是悠悠荡荡,不上不下,让人提起便忘记,这才好。
想到这,苏晚音忽然觉得有点愧疚,有些犹豫。愧疚的是,哥哥苏一卓,还有苏将军苏夫人,待自己都是真心的好。而自己隐瞒了太多东西,甚至还夹杂着欺骗。犹豫的是,事到如今,有心想表明事实,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该从何处讲起。或许,就这样继续下去,也是好的吧。不必事事追究根本,只要一家人彼此真心相待,能够安稳度日便好。父亲既已打定主意辞官,远离朝堂,那便一起离开,去那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哥哥,你的内功叫什么名字啊?”苏晚音收敛情绪问道。
“无上心法”
“无上心法?是没有其他内功在此之上的意思吗?”
“哈哈哈…”苏一卓笑起来,笑声清澈悦耳,他站在苏晚音面前,伸手揉了揉苏晚音的额头,说道:“可以这么说吧!”苏一卓此刻的表情是十分轻松温润的,只有在苏晚音面前才是如此,对待别人从来都是淡然疏离。
苏晚音有点喜欢这样的感觉,可靠温暖的踏实感。她不自觉说出心中的想法:“哥哥这般好,不知道将来嫁给哥哥的女子会是怎样的绝色才女。”
苏一卓一怔,笑容变淡了许多。收好如霜剑,将礼盒放到苏晚音手中,说道:“妹妹今日先回去吧,明日我把心法教给你。”
苏晚音抿了一下红润的唇,“好,那音儿先回去了。”
苏一卓盯着苏晚音轻盈的背影,这背影如此单薄,弱不禁风。他眼中忽然出现另一个身影,同样单薄柔弱,他心中的柔软蒙了一层暗淡。
裕安宫中,一身病弱的庒姝公主躺在软榻上,看着手中少了两个字的红叶,心中有几分寂寥惆怅。
两年前,未到科举日时,她命人送了红叶到那人手上,‘唯愿君心似我心’,意外那人毁掉了其中两个字,便退回来了,甚至没有问过何人所赠,当真是毫不在乎。
这诺大的裕安宫,远离前朝,是后宫极为偏僻之处,庒姝公主自生病以来,独自生活在这里十一载,无人探视,无人看顾,自是被人遗忘了。
好在宫中婢女嬷嬷个个还都尽心尽力,不至于独自一人受苦。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擦拭过字迹,心中默念着:‘无心,无心。你自是无心于我,我却是对你放心不下。’
此时,一个心腹宫女走到跟前,贴耳禀报说:“公主殿下,前日皇上命令将军府少爷护送玉颜公主去国安寺祈福,今日刚回来。”
“玉颜去祈福?”庒姝公主轻挑秀眉,问道。
“是的。”
“玉颜怎么会去祈福呢?皇兄有意安排,看来是想要促成婚事了。”庒姝公主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她一双手瘦的皮包骨,皮下清晰的显示出点点红痕。
看着手中的红叶,她抿了抿微白的唇,眼神一点点由紧张变得淡漠。
缓缓起身,宽大的衣袍包裹下的身子,显得更加瘦削柔弱。她坐到玉案前,提笔在信笺上写了两句短诗:
‘日落春残庚子夜,旧人依稀江南月。’
将信与红叶用娟帕包好,交到心腹宫女的手中吩咐到:“你亲自送到将军府去,定要得到苏少爷的回信,千万注意别被人发现端倪。”
“是,公主。”宫女疾步走出去,悄悄隐藏了行踪。
庒姝公主看着宫女的背影,心下安稳。她信得过自己的宫人,相信宫女的能力,但还是叹了口气,因为她不确定,苏少爷这一次会不会给她回信,又会给她怎样的回信。
十一年前,庒姝公主非是生病,而是被人下毒,差点丢了性命。她端庄,美丽,聪慧,敏锐,容貌才情无不令人仰望,也遭人嫉妒。若非自己的贴身嬷嬷以命相救,又有先皇寻来的千年火莲,只怕如今,早已化作一培黄土。
下毒之人不是别人,乃是自己的孪生妹妹玉颜公主,在玉颜的眼中亲情又算什么,她要成为万中无一,天下无双,哪里会在乎别人的生死。她和当今皇上一样,自私而残忍。
若不是自己病弱,没有威胁,怕是也会和其他皇兄皇妹一样,死于非命。
庒姝公主心下沉稳,目光坚定,她吩咐了可靠的嬷嬷前去打点,这一次,她不会再让玉颜夺走自己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