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卓到前厅见慕栩,慕栩笑得温润,他伸手牵住尹卓走向饭厅,被尹卓甩开他又重新牵起来,尹卓微微蹙眉,搞不懂慕栩到底什么问题。
饭厅很整洁,两名伺候的婢女侍立门口两侧,倒更像是在守卫这里。膳食虽然简单,但不随意,且几样主菜都是尹卓喜欢的口味。尹卓看了看慕栩,眸底的神色更加复杂。慕栩已经拿起筷子,他示意尹卓尝菜,这感觉更像寻常的家人。尹卓尝了一口,味道很好,余味很足。这一餐饭,她吃的满足,桃花醉依旧是配酒,尹卓多喝了几杯。
酒足饭饱,尹卓站起身来,却身体微晃,“你……”她只说出这一个字,身体便向后倒去。慕栩及时起身,扶住尹卓的身体,他垂眸,看着尹卓安静沉睡的脸。只有这种时候,尹卓才能让人看到她女儿家的一面,不再冷硬,疏远。
慕栩轻巧抱起她,抬步走出饭厅,门口侍立的婢女一前一后相随,去了梅苑。
他慢慢将尹卓放到床上,婢女已经拿着复颜膏伺候在床前。他拿起复颜膏,婢女随即转身侍立门旁。
揭下尹卓脸上的面具,慕栩眼中流露出笑意,尹卓左脸的烫伤痕迹已经浅了很多,是上一次复颜膏的奇效。“我就不信,看到自己恢复昔日的容颜,你还会毫不在意。”他说道,眼神笃定。
门口,梓溪见到尹卓被慕栩抱回来,他步履略显仓促走过来,却被婢女拦在门外,他进不来,便盯着门口和窗户看。他静静的等着,除了等,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慕栩知道梓溪在门口,整个皇子府,甚至整个北慕,几乎没有他不知晓的事情。他轻扯嘴角,笑容阴柔,邪气。他坐在床榻边的矮座上,双眼紧紧盯着尹卓,目光幽深,许久,他重新给尹卓戴好面具,起身走出卧房。
梓溪依旧站在门外,看到慕栩出来,他第一次流露出几丝冷意。慕栩却是轻叱一声,完全的蔑视他。两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几不可查的火花。
梓溪收回目光,不再看他,走入尹卓房中。慕栩眼中很平静,但越是平静,越证明他的警惕。梓溪给他的感觉,不简单。他唤来暗人,吩咐了几句,而后离开了皇子府。
尹卓依旧睡着,梓溪站在床前看了她很久。然后站到了窗前,望向窗外的弯月。
楚睿稍晚一些也来到梅苑找尹卓,他一下午都在修炼自己的武功,实在是一个月前自己轻易被慕栩震伤的事让他备受刺激。他武功不弱,被人震伤难行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令他很震惊,虽然当时自己是有伤在身,但如此轻易被人控制住,他不得不警惕起来。他日夜修炼,以期尽快提高自己的修为。今日是因为尹卓到了,他才停了半天时间和尹卓叙话,又在此时,前来寻她。
他刚刚停下修炼,还未用膳,脸上也有几滴未干的汗渍,他胡乱擦了一把,揣着几分欢喜的心情而来。见梓溪在尹卓房中窗前,他脸上漾起不快,疾步走进去。
梓溪淡淡的看了看他,轻声说道:“主人未醒,你先在此守着吧!”他还是称呼尹卓为主人。
楚睿微怔了一下,看向尹卓,但见尹卓沉睡的样子,如同天使一般的睡颜,如此平和,安静,他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尹卓,让人想要呵护,想要独占,想要藏起来,他本就倾心于尹卓,这一刻,他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停息,“她……”楚睿轻声说道。
“主人服了慕皇子的药。”梓溪说。
“什么药?”楚睿回神,惊讶的问梓溪,“卓兄不是百毒不侵吗?什么药能使她昏睡?”
“不知。”梓溪摇摇头,“就算百毒不侵的体质,主人也是人,总有无法靠自己完全克制的东西,就像当初的‘噬魂’。”噬魂依旧在日日折磨尹卓,她依旧每日头痛,依旧每七日头痛剧烈,需要调息很久进行压制,她平常的样子冷淡疏离,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噬魂在影响她。
但看她如今安静睡着的样子,梓溪和楚睿都明白,慕栩给她吃的药,完全压制了‘噬魂’的毒性,功效之强,是连尹卓都难以抵御的。
慕栩,是个极难对付的人。梓溪对慕栩的警惕,前所未有。即便是当初的南陵国皇帝,梓溪都有信心在自己的安排下瞒天过海,但慕栩,他没有丝毫把握。
楚睿慢慢走近尹卓,看着她脸上的面具,他想摘下来,但又不愿看到尹卓脸上狰狞的伤疤。他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却怕看到尹卓的伤口。尹卓是他的最美的梦,她的伤口则是他最恐惧的噩梦。
梓溪转身走出去,他的表情和眼神依旧极淡,几乎看不出情绪。但……
即便没有把握,也要一试。
她永远都是他的主人,他要永远跟她在一起,生死相随。
楚睿一直坐在尹卓旁边,看尹卓的眼神充满温柔,爱意。他的手轻轻抚摸上尹卓的脸颊,他又想起了曾经的那个吻,他心下一动,迅速吻了尹卓的额头,然后目光依旧灼灼的看着她。
第二日清晨,尹卓缓缓苏醒,隐隐的头痛提醒着她身在何方,是的,北慕,她现在是在慕栩的府邸。
昨晚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是她在将军府生活的日子,她在荡秋千,苏一卓陪着她,哥哥是霁月清风的皎皎君子,保护照顾着自己。梅林的花都开了,茂盛,香气袭人。苏将军苏夫人互相扶持,他们来素芳院看自己,笑容温和,慈祥。但却在一瞬间都消失了。
一瞬间恐惧和痛苦席卷而来,然后她看到了琉璃那一双湖蓝色的眼睛,让她翻滚的心绪慢慢平和。
她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仍是想到了慕栩将她迷晕,她真是不理解慕栩的用意。
楚睿斜靠在床榻边睡着了,他呼吸平稳,睡的深沉。尹卓转头,看到他纤长的睫毛投下的暗影。
‘楚睿,梓溪,’她心中默念,她身边还有他们两个人,她不允许他们再有任何闪失。
尹卓轻轻起身,楚睿仍是瞬间清醒,他趴在床边睡了几个时辰,一侧的手臂和腿都被压麻了,站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尹卓扶了他,问道
“没事吧?”
“没事,就是腿有些麻!”
尹卓低垂了一下眼帘:“怎么没有回去休息,反而在这里?”
“慕栩此人诡计多端,手段残忍,我怕他对你有何不轨。”楚睿一边说,一边瞧着尹卓的神色,见她依旧一脸淡漠,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失落。
尹卓思虑了半刻,才说道:“目前看来,他无意伤害我。”尹卓并没有想到,楚睿所说的不轨之心是何意,她只是按照这两次被慕栩药翻却睡得安稳,没有受伤来判断,慕栩不会伤她,但慕栩的心思,她也实在猜不到。想到这,她继续说:“你回去休息吧,不必在此陪着我。”
“那你呢?”楚睿问道。
“我去前院看看。”
尹卓走的缓慢,北慕的温度比之南陵和西岳都要低一些,她不大喜欢这干燥的气候,但住在此处,她也没什么可讨厌的。
慕栩出府了,她没见到慕栩,只好重新回到梅苑,坐在凉亭内,继续打量,满院的梅林。